巨大的山洞,如同蟄伏巨獸的喉嚨,吞噬著外麵微弱的天光。篝火跳躍著,將一張張布滿堅毅、疲憊和刻骨仇恨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空氣中,彌漫著烤肉的焦香,但更多的是一種無聲的、如同拉滿弓弦般的緊張氣息。
距離那場慘烈的重逢,已經過去了三天。
這三天裡,沒有人放鬆。王衛國用更加嚴苛、甚至可以說是殘酷的方式,將這支剛剛重新聚集起來的、殘破的隊伍,重新投入到了地獄般的訓練之中。
體能、格鬥、潛行、陷阱布置、夜間射擊……每一個科目,都比之前在幽靈穀時,強度增加了不止一倍!他仿佛要將這兩個月來積累的所有恥辱、憤怒和悲傷,都通過這種近乎自虐的方式,發泄出來,並且,深深地烙印進每一個幸存者的骨髓裡!
“快點!再快點!你們是娘們嗎?!鬼子的子彈會等你們喘口氣嗎?!”
“眼睛!你們的眼睛是瞎的嗎?!這麼明顯的絆索都看不見?!戰場上,你們已經死了一百次了!”
“手!穩住!連槍都握不穩,你們還想給死去的弟兄們報仇?!做夢!”
王衛國的咆哮聲,如同冰冷的鞭子,在訓練場山洞外一片被清理出來的空地)上空回蕩。他親自下場,與每一個隊員進行無差彆格鬥!他那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打法,凶狠、淩厲,招招致命!好幾個自認身手不錯的隊員,都在他手下,被打得鼻青臉腫,甚至斷了幾根肋骨!
但他自己,也同樣遍體鱗傷。左肩那剛剛愈合不久的傷口,再次崩裂,滲出殷紅的血跡。但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隻是用一種近乎瘋狂的方式,逼迫著自己,也逼迫著所有人,去突破極限!
“隊長……他……他是不是瘋了?”一個新兵看著如同魔鬼般訓練和被訓練的王衛國,忍不住對著旁邊的老兵“刺蝟”低聲問道。
“瘋了?”“刺蝟”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泥土,看著王衛國那如同燃燒的孤狼般的背影,眼神裡,卻充滿了狂熱的崇拜,“不。隊長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告訴我們……怎麼活下去。”
“怎麼……像個爺們一樣,去報仇!”
……
第三天深夜,山洞最深處。
王衛國、李大山、鐘擺、影子,以及幾個在戰鬥和訓練中表現最為突出的小組負責人,正圍著那張粗糙的獸皮地圖,借著一盞昏暗的油燈,進行著一場秘密的作戰會議。
“根據山民兄弟們這幾天冒死送回來的情報,”影子的聲音,依舊冷得像冰,他用一根削尖的樹枝,在地圖上點了幾個位置,“山本的主力,在對‘幽靈穀’進行了一次象征性的清剿和焚燒之後,並沒有深入。大部分兵力,已經撤回了應城和幾個主要的交通要道據點。”
“對外,他們宣稱,我們已經被擊潰,主力被殲滅。現在,整個鄂西山區的日偽軍,表麵上看起來,似乎是放鬆了警惕。”
“放鬆了警惕?”李大山冷笑一聲,他那隻獨眼裡,閃爍著不屑的光芒,“放屁!山本那個狗雜種,什麼時候放鬆過?這肯定是他的煙霧彈!他肯定是把他的主力都藏起來了,就等著我們自己露頭,然後一口把我們吞了!”
“李大哥說的沒錯。”鐘擺也冷靜地分析道,“山本吃了那麼大的虧,不可能就這麼算了。他現在按兵不動,隻有兩個可能。第一,他在等。等我們彈儘糧絕,自己從山裡爬出去。第二,他在……布更大的網。”
“不管他是等,還是布網。”王衛國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沙啞,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斷,“我們,都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
他指著地圖上,那片代表著他們藏身區域的巨大空白。
“我們的人,需要吃東西。我們的傷員,需要藥品。我們手裡的子彈,打一場像樣的伏擊都不夠!再這麼躲下去,不用山本動手,我們自己,就先垮了!”
“可是,隊長……”影子皺起了眉頭,“現在出去,太危險了。山本肯定……”
“我知道危險!”王衛國打斷了他,他的目光,如同黑夜裡的寒星,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但是,我們是幽靈!我們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們不能永遠躲在黑暗裡,等著敵人來找我們!”
“我們必須……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所有人都被王衛國這石破天驚般的四個字,給震住了!
“沒錯!主動出擊!”王衛國的眼中,燃燒著瘋狂的火焰,“山本以為我們被打殘了?以為我們躲起來舔傷口了?那我們就偏偏要在這個時候,跳出去,狠狠地,咬他一口!讓他知道,我們‘幽靈’,還沒死!我們,回來了!”
“可是,隊長!我們拿什麼去咬?”李大山急切地問道,“就憑我們這五十多號人,不到一千發子彈?”
“誰說我們要去啃硬骨頭了?”王衛國笑了,那笑容,充滿了狡詐和自信,“硬骨頭,我們暫時啃不動。但是,我們可以……先找幾塊軟肉,墊墊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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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那根燒黑的樹枝,在地圖上,圈出了三個不起眼的小點。
“這裡,‘黃土嶺哨卡’。鬼子一個小隊,外加一個偽軍排。負責看守一條運煤的小路。位置偏僻,防禦鬆懈。”
“這裡,‘張家祠堂據點’。偽軍一個連。武器裝備差,戰鬥意誌薄弱。是趙保田那個狗漢奸手下最爛的一支隊伍。”
“還有這裡,”他的樹枝,指向了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個點,隻有不到二十公裡,“‘野狼溝伏擊點’。根據山民的情報,每天下午三點左右,都會有一支鬼子的小型巡邏隊,從這裡經過。人數,不超過十人。是負責維持周邊治安的二線部隊。”
“三個目標,三個軟柿子。”王衛國的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李大山,鐘擺,影子。”
“到!”
“你們三個,各自帶領你們恢複建製的小隊。一人,負責一個目標!”
“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偷襲,強攻,還是設陷阱!”
“我隻要一個結果!”他的聲音,如同斬斷一切退路的刀鋒!
“天亮之前,我要在這張地圖上,看到這三個點,都插上我們‘幽靈’的黑色骷髏旗!”
“同時!”他的聲音,變得更加冰冷,“把所有能帶走的武器、彈藥、罐頭、藥品,都給老子,毫發無損地,帶回來!”
“我們,要去告訴山本!”
“他的‘大掃蕩’,結束了!”
“現在,輪到我們,開始……‘反掃蕩’了!”
“都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三個小隊長,齊聲怒吼,眼中充滿了嗜血的戰意!
“很好!”王衛國猛地一揮手!
“那就去準備!”
“今天晚上!”
“讓這片沉寂了太久的山林,重新,響起我們‘幽靈’的槍聲!”
……
當天深夜,黃土嶺哨卡。
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
兩個負責站崗的偽軍,正縮在簡陋的崗哨裡,凍得瑟瑟發抖,一邊烤著火,一邊低聲咒罵著。
“媽的,這鬼天氣,真他娘的冷。連長也不知道發發慈悲,給我們弄兩瓶酒暖暖身子。”“行了,少抱怨兩句吧。聽說前段時間,山裡那幫‘幽靈’鬨得挺凶,太君們可是下了死命令,誰敢在這時候掉鏈子,腦袋都得搬家!”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那片如同鬼影般的黑暗中,十幾道比黑夜更深沉的身影,正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匍匐著靠近。
帶頭的,正是影子。
他打了一個手勢。
兩道黑影,瞬間從他身後躥出,如同兩把無聲的匕首,閃電般地抹向了那兩個還在抱怨的哨兵的脖子!
“噗嗤!”“噗嗤!”
兩聲微不可聞的輕響。兩個偽軍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清除。”影子的聲音,冷得像冰。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