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冬。
距離興濟渡那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已經過去了近三個月。那場勝利,如同在日軍第十一軍的進攻機器上狠狠地砸了一記悶棍,為長沙贏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幽靈部隊,也因此獲得了自成立以來,最長的一段休整和補充期。
但在鄂西山脈深處的秘密基地“幽靈穀”裡,氣氛卻比這個冬天還要冰冷、肅殺。
“殺!”
“喝!”
訓練場上,上百名赤裸著上身,隻穿著一條短褲的幽靈隊員,正迎著刺骨的寒風,進行著最原始、最血腥的白刃戰對練!他們手中的木槍,早已沾滿了彼此的汗水和血跡!每一次對撞,都發出了令人牙酸的悶響!
王衛國,身披一件單薄的軍衣,靜靜地站在高台之上。他的傷勢早已痊愈,那雙如同寒潭般的眼睛,正冷冷地審視著下方每一個隊員的動作。他的氣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沉穩,也更加……危險。
他知道,勝利是短暫的。而複仇,才剛剛開始。岡村寧次雖然因為後勤線的崩潰而被迫撤退,但那條受傷的毒蛇,絕不會就此罷休。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負責外圍警戒的“影子”,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隊長。”
“說。”
“‘先生’來了。”影子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而且,是最高級彆的……緊急警報。”
王衛國的瞳孔,猛地一縮。
……
半個小時後,指揮部山洞。
氣氛,壓抑得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
“先生”,那個總是穿著長衫,如同教書先生般的中年人,此刻卻滿臉凝重,風塵仆仆。他那雙總是平靜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王隊長。”他沒有客套,直接開門見山,“他,又來了。”
他將一份剛剛譯出的電報,拍在了沙盤上。
“1941年12月23日。日軍第十一軍新任司令官,阿南惟幾。”
“阿南惟幾?”李大山,這個獨眼的漢子,正坐在一旁擦拭著他的捷克式機槍,聽到這個名字,不屑地“呸”了一聲,“什麼狗屁阿貓阿狗?岡村寧次那個老鬼子,被我們打怕了,滾蛋了?”
“不。”先生搖了搖頭,他的聲音,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這個阿南惟幾,比岡村寧次……更狠,更瘋!”
“他,是日軍內部最狂熱的‘陸軍至上’主義者!他一上任,就立下了軍令狀!聲稱要踏平長沙,作為獻給天皇的新年‘賀禮’!”
“他集結了第3、第6、第40,三個主力師團,外加一個獨立混成旅團,總兵力,超過十二萬!兵分三路!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他們的後勤線,這一次,武裝到了牙齒!”
“第三次長沙會戰,已經……打響了!”
“轟!”
這個消息,讓在場的所有幽靈骨乾李大山、鐘擺、影子等人),都猛地站了起來!
“媽的!”李山一把將機槍砸在桌上,“這幫狗日的!屬蟑螂的嗎?!打死了一批又來一批!”
“他們現在,打到哪裡了?”王衛國緩緩地開口,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但那雙眼睛裡,卻已是寒芒閃爍。
“很糟糕。”先生指著地圖上,那三道如同毒蛇獠牙般,再次刺向長沙的紅色箭頭,“阿南惟幾這個瘋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一上來,就動用了所有的飛機和重炮,對我們的新牆河防線,進行了毀滅性的轟炸!我們的主力部隊,傷亡慘重,被迫……節節敗退!”
“現在,日軍的前鋒,已經突破了汨羅江,直逼長沙城下最後一道防線——影珠山!”
“影珠山……”王衛國喃喃地重複著這個名字,他的目光,落在了地圖上那個距離長沙城不到三十公裡的,最後的屏障上。
“薛嶽將軍,已經啟動了‘天爐戰法’。”先生的聲音,變得愈發低沉,“他準備故技重施,將日軍的主力,誘入長沙城南的‘天爐’口袋陣,然後……聚而殲之。”
“但是,”先生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極度的憂慮,“阿南惟幾,也吸取了山本武夫的教訓。他知道我們的存在。他知道,我們這支‘幽靈’,最擅長在他的後方搗亂。”
“所以,他製定了一個……專門針對我們的計劃。”
“哦?”王衛國的眉頭,微微一挑。
“他,也組建了一支他自己的‘幽靈’。”先生一字一句地說道,“一支由山本武夫的親傳弟子,一個外號叫‘黑狼’的家夥,黑田重德大佐,所帶領的,‘帝國陸軍特彆攻擊隊’!”
“這支部隊,總共五百人!每一個,都是從日軍各個師團裡,挑選出來的精英!他們裝備著和你們一樣的衝鋒槍,狙擊步槍,甚至……還有火焰噴射器!”
“他們的戰術,和你們,一模一樣!滲透!暗殺!破壞!”
“而他們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目標……”先生抬起頭,死死地盯著王衛國!
“就是……薛嶽將軍設在影珠山的總指揮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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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要‘斬首’!”
“以牙還牙。”王衛國冷冷地吐出了四個字。
“沒錯。”先生點了點頭,“阿南惟幾,要在正麵戰場,用絕對的兵力,拖住我們的主力!然後,讓黑田這支‘斬首’部隊,像一把最鋒利的手術刀,從我們最意想不到的側翼,直插我們的心臟!一旦薛將軍的指揮部被端掉,我們那幾十萬大軍,就會群龍無首,徹底崩潰!”
“好一個惡毒的計劃!”李山氣得渾身發抖,“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這,也正是我來這裡的目的。”先生的目光,轉向了王衛國,“薛將軍和師長,已經知道了這個情報。他們,已經做出了一個……最大膽的決定。”
“什麼決定?”
“他們決定……將計就計。”先生深吸一口氣,“薛將軍的總指揮部,將在今天晚上,秘密後撤二十公裡。而影珠山,那座原本的指揮部,將會變成一個……”
“一個空殼子。”鐘擺冷靜地接過了話頭。
“不。”
王衛國突然開口了。他那雙如同寒潭般的眼睛裡,在這一刻,猛地爆發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瘋狂的火焰!
他緩緩地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沙盤前,看著那座代表著“影珠g山”的模型。
“它不是空殼子。”
“它……是‘天爐’的爐底!”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先生”在內,都被王衛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給弄愣了。
“隊長,你什麼意思?”
王衛國沒有回答,他轉過身,看著眼前這群早已脫胎換骨,殺氣衝天的弟兄們。
“黑田重德,不是要來‘斬首’嗎?”王衛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殘忍的弧度,“他不是以為,薛將軍的腦袋,就擺在那裡,等著他來取嗎?”
“那好!”
“我們就替薛將軍,當這個‘首’!”
“我們,幽靈部隊!就替他,守在那裡!當這個……誘餌!”
“什麼?!”
“隊長!你瘋了嗎?!”李山第一個跳了起來,“我們……我們不到兩百人!去當誘餌?去硬扛鬼子一支五百多人的精銳‘斬首’部隊?那他娘的不是誘餌!那是……送死!”
“沒錯!就是送死!”王衛國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在山洞裡炸響!
“但是!我們不是白白去送死!”他的目光,如同火焰般掃過每一個人,“你們以為,薛將軍隻是單純地把指揮部後撤嗎?不!他是在下一盤大棋!”
“他已經命令,將我們師,和另外兩個主力師,作為總預備隊,埋伏在了影珠山的兩翼!”
“黑田的‘斬首’部隊,是鬼子的矛尖!他們一旦對我們發起進攻,就等於是,一頭紮進了我們為他準備的口袋!”
“而我們的任務!”王衛國的聲音,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斷!“就是用我們這兩百號人的命!用我們的血肉之軀!把黑田這支最鋒利的矛尖,給老子死死地,釘在影珠山那座‘斷魂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