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轟隆隆——
綠皮火車像是條疲憊的鐵龍,喘著粗氣,拖著一車廂的酸臭和汗味,朝著京城的方向緩慢爬行。
何大清縮在硬座的角落裡,整個人像是被抽了筋骨的癩皮狗,眼神空洞,麵如死灰。
他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
是白建軍那句“你就是我們家養的一條狗!”
是白牡丹那張狀若瘋癲的臉。
是自己揮舞著屠刀,像個瘋子一樣追砍人的場景。
十年。
整整十年啊!
他自以為找到了一個溫暖的港灣,結果,他媽的,是個榨乾他血汗的屠宰場!
他自以為自己是人家的男人,結果,他媽的,是人家養著看門的老狗!
他何大清這輩子,活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一股無法言喻的屈辱和悔恨,像是毒藥一樣,在他五臟六腑裡翻騰。
他完了。
在保定,他成了提刀砍人的瘋子,名聲臭了。
在北京,他那個不孝子把一大爺打進了醫院,他這個當爹的,十年沒露麵,名聲早就臭了!
他現在回去,能乾嘛?
何大清越想越絕望,兩隻手抱著腦袋,恨不得就這麼從火車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就在這時。
一隻冰涼的小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胳膊上。
何大清一哆嗦,抬起頭,看到了自己女兒那張平靜得有些過分的臉。
“爸。”
何雨水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你是不是覺得,這輩子都完了?”
何大清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隻是絕望地點了點頭。
何雨水看著他這副窩囊樣,心裡沒有半點同情,隻有一種項目經理在看一個扶不上牆的乙方的無奈。
但這個乙方,現在是她手裡唯一的牌。
她必須把他扶起來。
“爸,我問你個事兒。”
何雨水緩緩開口。
“你知道我爺爺,是怎麼死的嗎?”
何大清一愣,不知道女兒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他茫然地搖了搖頭:“聽說是……病死的吧。”
“錯。”
何雨水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專門去查過咱們老何家的檔案,爺爺當年,是跟著一個寡婦跑了,最後客死他鄉,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什麼?!
何大清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這事兒,他從來沒聽說過!
何雨水沒理會他的震驚,繼續用那種冰冷而清晰的語調,庖丁解牛一般,剖析著他們老何家的“光榮傳統”。
“我爺爺,何富貴,為了一個寡婦,拋妻棄子。”
“你,何大清,為了一個寡婦,也拋妻棄子。”
“我哥,何雨柱,現在也有這個苗頭,為了秦淮茹那個寡婦,連家都不要了,連你這個親爹都忘了。”
“爸,你發現沒有?”
何雨水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極低,像是魔鬼的耳語。
“咱們老何家的男人,基因裡,就他媽刻著對寡婦的迷戀!”
“這是病!是祖傳的絕活兒!得治!”
轟!!!
這幾句話,像是一道驚雷,狠狠地劈在了何大清的天靈蓋上!
他整個人都傻了!
基因?
祖傳?
他……他跟著白寡婦跑了,不是因為他薄情寡義,而是因為……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毛病?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何大清心裡那股沉甸甸的負罪感,竟然……莫名其妙地輕快了許多!
對啊!
這不是我的錯!
是基因的錯!
是老祖宗的錯!
何雨水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釋然,心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