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了。
當何雨水閉上眼睛的那一刻。
整個世界,在她的感知中,瞬間被分解成了最原始的數據流。
山本一郎那張狂的獰笑。
台下眾人或驚或疑或鄙夷的目光。
空氣中彌漫的,緊張到令人窒息的氛圍。
一切,都消失了。
她的意識,像是坐上了一台超越光速的穿梭機,瞬間,撕裂了時空的壁壘,回到了那個,她早已塵封在靈魂最深處的,前世的記憶!
美國。
麻省理工學院。
一間巨大而空曠的階梯教室。
陽光,透過高大的落地窗,懶洋洋地灑了進來,在空氣中,切割出無數道,漂浮著金色塵埃的光柱。
講台上,一個頭發花白,穿著洗得發黃的格子襯衫,身材瘦小,卻精神矍鑠的美國老頭,正唾沫橫飛地,對著台下幾百個昏昏欲睡的腦袋,激情澎湃地揮舞著手臂!
他叫大衛·哈伯特。
是麻省理工數學係的終身教授,一個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純粹數學的,學究天人的老怪物。
而她,餘水,一個剛剛混到大三,每天都在思考著畢業後是去高盛還是摩根的,平平無奇的華爾街預備役。
此刻,正癱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靈魂出竅。
“孩子們!看看這該死的,美妙的,如同神跡一般的猜想!”
老哈伯特指著投影幕布上那行簡單的公式——xn+yn=zn,激動得滿臉通紅!
“三百多年!整整三百多年!”
“它就像一個來自地獄的,最美麗的魔鬼,引誘著一代又一代,這個星球上最聰明的大腦,為它瘋狂,為它癡迷,為它耗儘一生的心血,然後,在絕望中死去!”
“直到!直到安德魯·懷爾斯出現!”
“這個男人!這個來自普林斯頓的,沉默寡言的,如同騎士一般的男人!他把自己關在閣樓裡,整整七年!”
“七年!我的上帝!你們知道這七年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他放棄了所有!放棄了名譽,放棄了地位,放棄了與整個數學界的交流!他就像一個孤獨的,與巨龍搏鬥的勇士!”
台下一片死寂。
隻有餘水身邊的閨蜜,一個金發碧眼的拉拉隊甜心,正在偷偷地用手機,給籃球隊的隊長發著露骨的短信。
餘水打了個哈欠。
她對什麼騎士屠龍的故事,毫無興趣。
她隻是覺得,這個老頭,有點吵。
“你們以為,懷爾斯是在用什麼屠龍?!是刀嗎?!是劍嗎?!”
“不!”
老哈伯特的聲音,陡然拔高!
“他用的是,魔法!”
“一種,橫跨了兩個完全不同數學領域的,禁忌的,通靈魔法!”
“他,將‘數論’領域,最臭名昭著的幽靈——‘費馬大定理’,和‘幾何’領域,最神秘莫測的聖杯——‘橢圓曲線’,給硬生生地,綁在了一起!”
“他聲稱!每一個橢圓曲線,都必然來自於一個,‘模形式’!”
“這就是——”
“‘穀山誌村猜想’!”
老哈伯特在黑板上,重重地寫下了這幾個字!
餘水瞥了一眼。
哦,聽起來,好像有點意思了。
把兩個不相乾的東西,強行建立聯係。
這不就是,課上講過的,“資源整合”和“跨部門協同”嗎?
看來,這個叫懷爾斯的,也是個管理學奇才啊。
“但是!這還不夠!”
“建立聯係,隻是第一步!你怎麼證明,這種聯係,是唯一且絕對的?!”
“於是,一個更關鍵的,來自德國的數學家,格哈德·弗雷,他站了出來!他提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想法!”
“他說,假如!僅僅是假如!費馬大定理是錯的!也就是說,真的存在一個a,b,c)的解,滿足an+bn=cn!”
“那麼!我們就可以,利用這個該死的解,構造出一條,極其詭異的,極其扭曲的,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弗雷曲線’!”
“這條曲線!它太奇怪了!它不滿足‘穀山誌村猜想’!它就像一個,從異世界,偷渡過來的,沒有身份的黑戶!”
“它,不可能,是‘模形式’的!”
老哈伯特講到興奮處,整個人都在顫抖!
“你們明白了嗎?!孩子們!邏輯的閉環,出現了!”
“如果,我們能證明,‘穀山誌村猜行’,對於所有的橢圓曲線,都成立!”
“那麼,那條該死的,因為費馬大定理的‘反例’而誕生的‘弗雷曲線’,就根本,不應該存在!”
“一個不應該存在的東西,出現了!”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我們最初的那個‘假如’,是錯誤的!”
“說明了,費馬大定理的反例,根本就不存在!”
“從而!費馬大定理!得證!!!”
“q!e!d!”證明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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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激動地,把手裡的粉筆,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
台下,依舊是一片死寂。
隻有餘水,這個項目經理的腦子裡,瞬間,將這個複雜的邏輯,翻譯成了,最簡單的大白話。
【哦,我懂了。】
【邏輯是這樣的:】
【1、a事件費馬大定理)的真偽,很難判斷。】
【2、我們引入一個b事件穀山誌村猜想)。】
【3、我們證明,如果a事件是‘假’的,那麼就會產生一個c產物弗雷曲線)。】
【4、這個c產物,和b事件的底層邏輯,是互相衝突的。】
【5、所以,隻要我們能證明b事件是‘絕對正確’的,那麼c產物就絕對不可能存在。】
【6、既然c產物不存在,那就說明,我們最初的那個‘假如a是假的’的假設,是錯誤的。】
【7、結論:a事件,必須為‘真’。】
餘水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了然於胸的微笑。
【很漂亮。】
【一個堪稱完美的,邏輯陷阱。】
【這個項目的關鍵,就在於,怎麼去證明那個‘b事件’穀山誌村猜想),是絕對正確的。】
“而這!”
“就是懷爾斯,那七年裡,做的最偉大的工作!”
老哈伯特的聲音,變得無比的,深沉。
“為了證明‘穀山誌村猜想’,他引入了一個,更加,更加,更加終極的,數學武器!”
“一個,足以讓神魔都為之顫抖的,大殺器!”
“那就是——”
老哈伯特的筆,懸在了半空中。
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寫下那個,如同咒語般的名字!
就在這時!
“嘿!親愛的!快走!”
身邊那個金發甜心,猛地,一把抓住了餘水的手臂!
“你瘋了?!傑森的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再不去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閨蜜的力氣,大得驚人!
硬是把餘水,從座位上,給拖了起來!
“我操!你輕點!”
餘水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黑板!
她隻看到,老哈伯特那支飛舞的粉筆,在黑板上,留下了一串,模糊的,鬼畫符般的,英文字母!
g……a…………o……i……s……
伽……伽羅瓦……什麼玩意兒?
後麵的,看不清了!
她被閨蜜,像拖死狗一樣,拖出了教室。
耳邊,隻剩下老哈伯特那,越來越遙遠的,充滿了無儘遺憾的,咆哮聲。
“……這就是最關鍵的,‘伽羅瓦表示’理論啊!你們這群蠢貨!這才是整個證明的靈魂!是上帝遺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塊拚圖啊!!”
再然後……
就是籃球場上,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和閨蜜看到暗戀的男神進球後,那不值錢的,花癡般的尖叫。
記憶,戛然而止。
何雨水,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清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眸子裡,閃過了一抹,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哭笑不得的無奈。
【媽的。】
【最關鍵的那一步,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