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公司的製片人馬明遠帶著劇本第三次登門時,蘇合香正坐在“盛唐香文化博物館”的傳習基地裡,看著學員們研磨沉香。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石板地上投下細碎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醇厚的木質香氣,與劇本封麵上“長安香事”四個燙金大字相映,倒有了幾分時空交錯的恍惚。
“蘇老師,您看這版劇本,我們按照您上次提的意見,把‘解毒香’的煉製過程改得更細致了,還專門查了《唐六典》裡關於宮製香料的記載,確保每一步都有依據。”馬明遠遞過劇本時,指尖還沾著油墨印,看得出來是剛修訂完就送來了。
蘇合香接過劇本,指尖拂過紙頁上密密麻麻的批注,目光落在“馬嵬坡香陣”那一段。上次她特意指出,原著中自己用“長安十二香”布陣時,應當加入唐代“隔火熏香”的技法,而非直接點燃香丸,如今劇本裡果然補充了“蘇合香取銀葉鋪於炭上,以香箸夾起麝香丸輕放其上,待青煙繞成太極狀方啟陣門”的細節,連道具描述裡都寫了“銀葉需為嶺南產雪花銀,薄如蟬翼”,可見是用了心的。
“道具組那邊,我讓他們按11複刻了您博物館裡的唐代鎏金香合,還有您之前複原的‘行軍香’香囊,布料都是找蘇州老字號織的蹙金繡,和您那隻一模一樣。”馬明遠見她點頭,趕緊補充道,“就是演員這邊,您看能不能抽時間來片場指導一下?尤其是製香的動作,我們找了禮儀老師,但總覺得少了點您那種……嗯,那種手熟爾的感覺。”
蘇合香想起前幾日去片場探班時,看到扮演自己的女演員林晚,正拿著香杵在石臼裡研磨沉香,動作雖標準,卻總把香杵握得太靠下,手腕發力時帶著刻意的僵硬。她當時沒好意思打斷,隻在心裡記下,要教她“握杵需離臼沿三寸,以小臂帶動手腕,力道似揉麵而非砸石”——這是她在盛唐時,跟著宮中老香匠學了半年才悟到的訣竅,沒經過千百次研磨,是練不出那種行雲流水的手感的。
“下周我有空,可以去片場待兩天。”蘇合香合起劇本,目光望向窗外正在練習篩香粉的學員,“對了,蕭策那邊,你們上次說想讓他客串唐代將領,具體是哪場戲?”
“就是洛陽城頭那段,蕭將軍率軍守城,您帶著‘解毒香’趕到,兩人在城樓上對視那場。”馬明遠眼睛一亮,“蕭老師本身就有武將氣質,上次試裝時穿了唐代明光鎧,整個劇組都看呆了,說比我們找的特型演員還像從壁畫裡走出來的。”
蘇合香想起蕭策試裝那天,他站在穿衣鏡前,看著鏡中身披亮銀鎧甲、腰懸橫刀的自己,指尖無意識地拂過鎧甲上的獸麵紋,眼神裡有過一瞬的恍惚。後來他跟她說,那紋路讓他想起自己在盛唐時的那套鎧甲,是玄宗親賜的,上麵的獸麵還是他親手鏨的——如今能在戲裡再穿一次,也算是圓了他一個念想。
一周後,蘇合香帶著自己常用的香杵和石臼,來到位於城郊的影視基地。剛進片場,就被撲麵而來的“盛唐氣息”裹住:街道兩旁掛著寫有“胡商香料鋪”“波斯邸”的幌子,穿圓領袍的群演們提著食盒匆匆走過,連空氣中都飄著道具組特意調製的、類似唐代“瑞龍腦”的香氣——雖不及正品清冽,卻也有幾分形似。
“蘇老師您來啦!”林晚穿著月白色襦裙,快步迎上來,手裡還拿著個小小的香包,“這是我按您教的方法,自己縫的香囊,您看看針法對不對?”
蘇合香接過香囊,見針腳細密,邊緣還繡了一圈纏枝蓮紋,雖不及唐代宮繡精致,卻也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她指尖捏著香囊一角,輕輕一翻,露出裡麵的襯布:“唐代香囊多是‘裡外兩層,襯布用生絲織成,便於透氣’,你這襯布是棉布,香氣不容易散出來,下次可以換成杭綢試試。”
林晚趕緊掏出小本子記下,又拉著蘇合香來到製香場景的布景前。石臼、香箸、銀葉、炭爐一應俱全,連案上擺放的香料罐,都貼了手寫的“沉香”“乳香”標簽,和蘇合香在盛唐時用的幾乎一樣。
“您示範一下研磨沉香的動作吧,我總覺得自己做得不對。”林晚拿起香杵,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上次您說我握杵太靠下,我回家練了好幾天,還是不知道怎麼發力。”
蘇合香接過香杵,站在石臼前,先將沉香塊掰成小塊,放入臼中,然後右手握住香杵上方三寸處,左臂微屈,讓香杵自然垂落。“你看,不是用手腕硬砸,而是像這樣,讓香杵隨著小臂的擺動,輕輕碾過沉香塊,力道要勻,就像給麵團排氣一樣。”她一邊說,一邊演示,香杵在臼中轉動時,發出“沙沙”的輕響,不一會兒就將沉香塊碾成了細粉,粉末落在臼底,均勻得沒有一絲結塊。
林晚跟著模仿,起初還是有些僵硬,蘇合香便站在她身後,輕輕扶住她的手腕,一點點調整她的姿勢:“對,就是這樣,手腕放鬆,感受沉香在臼中慢慢散開的觸感……”陽光透過棚頂的紗幔,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林晚忽然覺得,指尖似乎真的觸到了千年前的沉香,那種溫潤的質感,比劇本裡的描述更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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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練著,忽然聽到片場另一邊傳來一陣喧嘩。蘇合香抬頭望去,隻見蕭策穿著明光鎧,正站在“洛陽城頭”的布景上,跟導演討論動作戲。他手裡拿著一把仿製的唐代橫刀,刀身映著陽光,泛著冷光。見蘇合香看來,他舉起刀揮了個半圓,動作乾脆利落,引得周圍的工作人員一陣喝彩。
“蕭老師這身手,真是絕了!”馬明遠湊過來說,“剛才試拍守城戲,他不用替身,自己爬上城牆,那動作比我們的武行還標準。他說這是唐代將領的基本功,守城時要‘腳踩城磚縫,身貼女牆走’,不能像現在電視劇裡那樣隨便站在城頭。”
蘇合香看著蕭策在城頭上調整群演的站位,耐心地教他們“持矛需與肩同高,盾要護住左肋”,忽然想起盛唐時,他也是這樣,在洛陽城頭教新兵布陣,陽光落在他鎧甲上,和現在一模一樣。那一刻,片場的布景仿佛真的變成了千年的城牆,而她還是那個提著香囊,在城樓下等他的女子。
傍晚時分,開始拍攝“城樓上對視”的戲份。林晚提著香囊,沿著台階走上“城頭”,蕭策站在城垛邊,剛打完一場“仗”,鎧甲上還沾著“血汙”。按照劇本,此時兩人應當對視三秒,然後蕭策接過香囊,說一句“有你在,我便安心”。
可當林晚走到蕭策麵前,遞過香囊時,蕭策卻忽然頓了一下,目光越過林晚,望向了站在監視器旁的蘇合香。那一刻,他眼神裡的溫柔,不是演出來的,而是帶著真實的暖意,仿佛眼前的人不是林晚,而是千年前那個在洛陽城頭為他送來“解毒香”的蘇合香。
導演沒喊停,攝像機繼續運轉。林晚似乎也被蕭策的眼神感染,遞香囊的動作慢了半拍,語氣也軟了下來:“將軍,這是‘解毒香’,你收好。”
蕭策接過香囊,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麵的蹙金繡,聲音比劇本裡寫的更低沉:“辛苦你了,一路趕來,沒受傷吧?”
這句台詞劇本裡沒有,是蕭策即興加的。蘇合香站在監視器後,看著屏幕裡兩人的互動,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千年前的洛陽城頭,蕭策也是這樣問她的,當時她還笑著說“有阿羅憾護著,我沒事”,如今想來,那些生死相依的日子,竟都成了戲裡戲外最珍貴的回憶。
拍攝結束後,蕭策脫下鎧甲,額角還沾著汗。蘇合香遞過毛巾,他接過時,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兩人都愣了一下,隨即相視而笑。
“剛才那台詞,是即興發揮的?”蘇合香問。
“嗯,看到林晚提著香囊過來,就想起當年你在洛陽城頭的樣子。”蕭策擦了擦汗,目光望向遠處正在收拾道具的工作人員,“沒想到,過了這麼久,我還是會想起那些日子。”
蘇合香知道,蕭策心裡一直記著盛唐的部下,雖然上次通過時空連接得知叛軍已被平定,長安也恢複了秩序,但那些一起浴血奮戰的歲月,終究是刻在骨子裡的。她輕輕握住他的手,指尖傳來他掌心的溫度:“以後,我們可以在博物館裡辦個‘盛唐軍事與香文化’的特展,把你記得的那些故事,都講給遊客聽。”
蕭策看著她,眼中漸漸亮了起來:“好啊,到時候我可以親自當講解員,給他們講‘行軍香’怎麼在夜裡指引方向,‘解毒香’怎麼救了滿城將士……”
夜色漸深,片場的燈光逐一亮起,映著布景裡的唐代街景,竟有了幾分不真實的繁華。蘇合香看著蕭策滔滔不絕的樣子,忽然覺得,這部電視劇或許不隻是一部戲,更是他們跨越千年的愛情見證——那些刻在香料裡的記憶,那些藏在時光裡的深情,終究會通過鏡頭,被更多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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