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長安西市,晨霧還未散儘,“合香居”門前已排起了長隊。夥計們手腳麻利地招呼著客人,有的打包安神香丸,有的分裝活血香包,櫃台上的銅秤此起彼伏地發出“叮鈴”輕響,混著空氣中彌漫的香料氣息,滿是熱鬨興旺的景象。
蘇合香坐在裡間的調香室,正低頭研磨新一批當歸粉。自從“合香居”成了官方指定香料供應商,訂單比往日多了三倍不止,連宮裡的尚食局都派人來訂了三十盒安神香丸,說是給值守的宮人調理作息。她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剛想歇口氣,門外忽然傳來阿羅憾的聲音:“蘇丫頭,忙著呢?”
抬頭見阿羅憾提著個紫檀木食盒走進來,蘇合香放下研缽笑道:“阿掌櫃怎麼來了?今日不忙胡商的生意了?”
“再忙也得給你送些新鮮玩意兒。”阿羅憾將食盒放在桌上,掀開蓋子,裡麵是兩碟精致的點心——一碟桂花糕,一碟杏仁酪,還冒著淡淡的熱氣,“西域來的商隊帶了些新磨的杏仁粉,我讓後廚做了些杏仁酪,你嘗嘗合不合口味。”
蘇合香拿起一塊桂花糕,入口清甜,帶著濃鬱的桂花香,不由眼前一亮:“這桂花糕做得真好,比西市‘福瑞齋’的還地道。”
“你喜歡就好。”阿羅憾坐在對麵的椅子上,看著她桌上堆得滿滿的香料罐,目光落在那罐安息茴香上,“近來訂單多,你也彆太累了,若是人手不夠,我讓客棧的夥計過來搭把手。”
“多謝阿掌櫃惦記,夥計們都很賣力,倒是還撐得住。”蘇合香咬了口杏仁酪,細膩順滑的口感讓她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些,忽然想起前日張景仲說的話——王尚書想在吏部衙門設個“香療角”,讓官員們能隨時取用安神香品,這事還得跟阿羅憾商量著籌備。
正想開口,目光卻無意間掃過阿羅憾腰間掛著的香囊。那香囊是西域常見的織金樣式,繡著繁複的纏枝花紋,可香囊下方墜著的一枚小盒子卻格外惹眼——那是個巴掌大的銀盒,盒身刻著細密的紋路,在晨光下隱約能看到一個熟悉的圖案。
蘇合香的心猛地一跳,手中的杏仁酪勺差點掉在桌上。她強壓著悸動,裝作不經意地指了指那銀盒:“阿掌櫃,您這銀盒真彆致,是西域來的物件嗎?”
阿羅憾下意識地摸了摸銀盒,眼神微閃,輕描淡寫地說:“是啊,前幾年從大食商人手裡換的,裝些零散香料用。”
“我瞧著這盒身上的花紋很特彆,能不能借我看看?”蘇合香的聲音有些發緊,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圖案就是她曾任職的“合香實驗室”的商標——一個由三枚香片組成的圓形標誌,她當年還參與過這個標誌的設計,絕不會認錯。
阿羅憾的手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但終究還是解下銀盒,遞給蘇合香:“小心些,這盒子年頭久了,彆磕著。”
蘇合香接過銀盒,指尖觸到冰涼的銀麵,心跳得更快了。她仔細摩挲著盒身的紋路,那標誌清晰地刻在盒蓋中央,邊緣還刻著一行極小的拉丁字母——正是“合香實驗室”的英文譯名。她翻到盒底,竟還看到一個細微的生產日期印記,是十年前的月份,和她穿越前所在的年份剛好吻合。
“這花紋……倒像是某種標記。”蘇合香抬起頭,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隨意,“阿掌櫃知道這花紋的含義嗎?”
阿羅憾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避開她的目光:“不過是商人隨便刻的圖案,哪有什麼含義?許是大食那邊的商號標誌吧。”
蘇合香看著他躲閃的神情,心中的疑雲更重了。這銀盒分明是現代“合香實驗室”的產品,怎麼會出現在盛唐?阿羅憾說從大食商人手裡換的,可大食商人怎麼會有現代中國實驗室的物件?除非……阿羅憾也和她一樣,來自現代。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蘇合香壓了下去。阿羅憾在長安西市做了十年胡商,口音、舉止都和當地人沒什麼兩樣,若是穿越者,怎麼會如此平靜地待在盛唐?而且他若是知道現代的事,為何從未對自己透露過半句?
“阿掌櫃,您這盒子裡裝的是什麼香料?”蘇合香強壓著疑惑,打開銀盒,裡麵果然裝著些細碎的香料,有乳香、沒藥,還有一小撮她從未見過的紫色粉末。
“都是些西域稀有香料,平時舍不得用。”阿羅憾伸手想拿回銀盒,“時候不早了,我還得去客棧對賬,你要是喜歡這盒子的花紋,下次我讓胡商給你帶個類似的。”
蘇合香戀戀不舍地將銀盒還給阿羅憾,目送他離開調香室,心中翻江倒海。她走到窗邊,看著阿羅憾的身影消失在西市的人流中,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
這個銀盒絕不是普通的西域物件,阿羅憾一定有秘密。他會不會也是穿越者?如果是,他為什麼要隱瞞?他和“合香實驗室”有什麼關係?這些問題像一團亂麻,纏得蘇合香喘不過氣。
她想起自己穿越前的情景——當時她正在實驗室複原“長安十二香”的龍涎香,忽然聞到一股濃烈的異香,接著就失去了意識,醒來就到了盛唐。而“合香實驗室”當時正在研究“長安十二香”的曆史淵源,還組織過一次去法門寺的考古考察,難道阿羅憾就是那次考察的成員?因意外穿越到了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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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合香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她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自己整理的“長安十二香”配方筆記,翻到龍涎香那一頁,上麵還記著當時實驗的細節——她用的龍涎香樣本,正是從法門寺考古遺址中提取的。若是阿羅憾參與過那次考察,說不定也接觸過類似的樣本,甚至和她一樣,因龍涎香的香氣穿越了時空。
可她不敢貿然揭穿阿羅憾。若是阿羅憾不願承認,反而會引起他的警惕;若是阿羅憾真的有難言之隱,她的追問說不定會給他帶來麻煩。而且,她現在還需要阿羅憾的幫助——阿羅憾在西市人脈廣,熟悉長安的局勢,若是沒有他的支持,“合香居”也走不到今天。
“先等等看吧。”蘇合香合上筆記,輕聲對自己說,“若是阿羅憾真的是穿越者,總有一天會露出破綻的。”
接下來的幾天,蘇合香表麵上和往常一樣打理“合香居”,暗地裡卻留意著阿羅憾的舉動。她發現阿羅憾偶爾會獨自待在客棧的書房裡,關著門,不知道在做什麼;有時還會對著一張西域地圖發呆,手指在地圖上的某個位置反複摩挲,那個位置正是她之前想去的西域“香神祠”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