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接連下了三日，長安西市的青石板路被衝刷得發亮，合香居後院的桂樹在雨霧中泛著深綠，枝頭殘留的花瓣被雨水打落，鋪在青石地上，像一層破碎的金紅綢緞。蘇合香坐在調香室的窗前，手裡捏著那枚香紋玉佩，玉佩被體溫焐得溫熱，表麵的香紋在燭火下隱約泛著微光——這是她從法門寺地宮帶出的信物，也是《香經》中記載的“時空鑰匙”，可此刻，它卻無法驅散她心頭的寒意。
“姑娘，蕭將軍來了，臉色不太好。”陳三郎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幾分小心翼翼。蘇合香收起玉佩，起身開門，隻見蕭策一身濕透的便服，頭發上還滴著水珠，眉頭擰成一個“川”字，顯然是冒雨趕來。“合香，出事了。”蕭策走進調香室，接過蘇合香遞來的乾布擦著臉，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今早我帶人去楊府傳旨，楊國忠不僅拒不接旨，還說‘貴妃定會為我求情，陛下遲早會饒了我’，態度囂張得很！”
蘇合香的心猛地一沉。昨日在紫宸殿，唐玄宗明明下令免去楊國忠所有官職，閉門思過一年，可如今楊國忠竟敢抗旨不遵，顯然是料定了楊貴妃會再次為他求情。“他就不怕陛下震怒嗎？”蘇合香追問，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蕭策冷笑一聲，將乾布扔在石桌上：“他就是算準了陛下舍不得責罰貴妃！方才我已派人將此事稟報陛下，現在就等陛下的旨意了。”
話音剛落，院外就傳來馬蹄聲，林公公的貼身小太監捧著聖旨快步走來，臉色凝重。“蘇尚香，蕭將軍，陛下有旨。”小太監展開聖旨，念道：“楊國忠抗旨不遵，本應嚴懲，念及貴妃求情，免去關押之刑，暫收其府邸印信，閉門思過半年。欽此。”
“什麼？！”蘇合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抗旨不遵隻罰半年閉門思過？陛下這是在縱著他！”小太監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道：“蘇尚香，您就彆怨陛下了。貴妃在紫宸殿哭了半個時辰，說若是嚴懲國忠，她便去甘露寺為尼，陛下也是沒辦法啊。”說完，小太監便捧著聖旨匆匆離去，生怕多待一秒。
蕭策一拳砸在石桌上，震得桌上的香料罐都晃了晃：“荒謬！簡直荒謬！楊國忠蓄意謀殺、抗旨不遵，樁樁件件都是死罪，陛下卻因為貴妃的幾句求情就一再縱容，長此以往，朝廷律法何在？民心何在？”
蘇合香看著蕭策憤怒的模樣，心中卻泛起一陣無力感。她走到窗邊，望著院外連綿的秋雨，忽然覺得這盛唐的繁華，就像這雨霧一樣，看似美好，實則藏著無數暗流。“蕭策，我們或許……真的鬥不過楊國忠。”蘇合香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幾分絕望，“陛下的縱容，就是他最大的靠山。今日他能抗旨不遵，明日就能暗中勾結勢力，謀害我們。”
蕭策愣住了，他從未見過如此消沉的蘇合香。他走到蘇合香身邊，輕聲安慰：“合香，彆灰心。我已經讓人暗中調查楊國忠的黨羽，隻要找到他勾結官員、貪贓枉法的證據，就算有貴妃求情，陛下也不能再縱容他！”
“證據？”蘇合香轉過身，眼中滿是疲憊，“上次下毒的證據還不夠嗎？抗旨不遵的證據還不夠嗎？陛下心裡清楚楊國忠有罪，可他就是不願意嚴懲。蕭策，我們鬥的不是楊國忠，是陛下對貴妃的偏愛，是這深宮裡的規則。”
就在這時，阿羅憾提著一個油紙包走進來，裡麵是剛從西市買來的胡餅。“你們都在說什麼呢？臉色這麼難看。”阿羅憾將胡餅放在石桌上，看到蕭策濕透的衣服和蘇合香通紅的眼睛，頓時明白了幾分，“是陛下又縱容楊國忠了？”
蘇合香點了點頭，將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阿羅憾。阿羅憾聽後，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陛下的心思，我們早就該明白。他是皇帝，更是個重情的人。貴妃陪伴他多年，他自然舍不得讓貴妃傷心。隻是他沒想到，這份偏愛，會讓楊國忠越來越肆無忌憚。”
“那我們該怎麼辦？”蘇合香看著阿羅憾，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繼續收集證據？還是……”她沒有說下去，但阿羅憾和蕭策都明白，她想說的是“提前開啟時空通道”。
阿羅憾拿起桌上的《香經》，翻到記載時空通道的那一頁，眉頭微微蹙起：“《香經》上說，開啟時空通道需要‘十二香齊聚，玉佩為引，還需天地之氣相助’。如今我們隻複原了龍涎香、百合香、鬱金香、蘭香、桂香五種，還差七種，就算強行開啟，也不知道會被傳送到哪裡，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險。”
蕭策也連忙勸道：“合香，再等等。我已經讓人聯係了安祿山身邊的舊部，若是能找到楊國忠與安祿山勾結的證據，陛下就算再偏愛貴妃，也絕不會坐視不理。畢竟，謀反可是滅族之罪！”
蘇合香看著兩人懇切的眼神，心中的絕望漸漸被壓了下去。她知道，他們說得對，現在還不是放棄的時候。“好，我再等等。”蘇合香深吸一口氣，走到調香案前，拿起一把銀刀，開始切割西域帶回的沒藥，“我會儘快複原‘梅香’和‘菊香’，同時也會留意楊國忠的動向。若是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們再想辦法開啟時空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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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策見她重新振作起來，心中鬆了口氣：“我明日就派人去終南山，提前預訂冬季的梅花，再去江南采辦製作‘菊香’的黃菊，絕不會耽誤你複原古香。”阿羅憾也點頭道：“我會讓胡商們留意楊國忠的消息，若是他有任何異動，我們第一時間就能知道。”
接下來的幾日，蘇合香全身心投入到“菊香”的複原中。她按照《香經》的記載，將黃菊花瓣與沉香、沒藥混合，加入少量蜂蜜，放入瓷甕中密封醃製。每日清晨，她都會打開甕蓋，觀察香料的變化，調整蜂蜜的用量，確保香氣醇厚而不膩。
蕭策也沒有閒著，他派人四處收集楊國忠的罪證，甚至親自喬裝成商人，去西市的“胡記香料鋪”打探消息。據鋪主的夥計透露，楊國忠最近經常與安祿山的使者秘密見麵，每次見麵都會關上店門，不知道在商議什麼。
阿羅憾則通過胡商人脈，得知楊國忠最近在大量收購糧食和兵器，顯然是在做謀反的準備。“合香，蕭策，楊國忠這是要動手了。”阿羅憾將消息告訴兩人時，臉色凝重，“他收購的糧食足夠支撐三千人吃半年，兵器也都是鋒利的長刀和弓箭，看來是想在冬季發動叛亂。”
蘇合香手中的銀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她看著甕中醃製的黃菊花瓣，忽然覺得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冬季……”她喃喃自語，“那時‘梅香’正好複原，十二香也集齊了一半，他選在這個時候動手，就是想在我們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一舉推翻陛下的統治。”
蕭策站起身，眼神堅定：“不能再等了！我現在就入宮，將楊國忠勾結安祿山、囤積糧草兵器的消息稟報陛下，就算貴妃再求情，陛下也絕不會放過他！”說完，蕭策便快步走出合香居，騎馬向皇宮奔去。
蘇合香和阿羅憾留在調香室，兩人都沉默不語。窗外的秋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雨聲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伴奏。“阿羅憾，若是蕭策這次還是沒能說服陛下，我們真的要開啟時空通道嗎？”蘇合香輕聲問道，眼中滿是迷茫。
阿羅憾看著她，鄭重地點了點頭：“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我們隻能冒險一試。畢竟，留在這裡，隻會成為楊國忠叛亂的犧牲品。不過，我相信蕭策，也相信陛下不會真的糊塗到縱容楊國忠謀反。”
蘇合香沒有說話，隻是拿起那枚香紋玉佩，緊緊握在手中。她想起現代的實驗室，想起師父教她調香時的場景，想起穿越到盛唐後的種種經曆——西市的繁華、合香居的溫暖、蕭策的守護、李婉兒的陪伴……這些記憶像電影一樣在她腦海中閃過，讓她舍不得離開。
可她也清楚，若是楊國忠真的發動叛亂，長安將會陷入戰火，百姓會流離失所，她和身邊的人也會性命難保。“希望……蕭策能成功吧。”蘇合香在心中默念，將玉佩貼在胸口，仿佛這樣就能獲得一絲力量。
傍晚時分，蕭策終於從皇宮回來，他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表情。“陛下……相信了我們的話。”蕭策坐在石凳上，喝了一口熱茶，聲音帶著幾分疲憊，“他已經下令讓我暗中調動禁軍，監視楊國忠和安祿山的動向，一旦他們有謀反的跡象，就立刻出兵鎮壓。”
蘇合香和阿羅憾同時鬆了口氣，懸在心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太好了！”蘇合香激動地站起身，眼中泛起淚光，“陛下終於醒悟了！”
蕭策卻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陛下雖然下令監視，但還是沒有免去楊國忠的官職，說是‘沒有確鑿證據，不能輕易定罪’。看來，他還是在給貴妃留麵子。”
蘇合香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明白，唐玄宗的縱容並沒有真正結束，楊國忠依然有機會反撲。“沒關係。”她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至少我們現在有了防備，隻要我們多加小心，就一定能挫敗他的陰謀。而且，我會儘快複原‘梅香’和‘菊香’，集齊更多的古香，就算真的發生意外，我們也有退路。”
蕭策點了點頭，看著蘇合香堅定的眼神，心中充滿了敬佩。他知道，無論未來遇到多大的困難，隻要他們齊心協力，就一定能度過難關。
夜色漸深，合香居的燈還亮著。蘇合香坐在調香室裡，繼續切割沒藥，燭火映著她的側臉，顯得格外專注。窗外的秋雨漸漸停了，月亮從雲層中探出頭來，灑下清冷的月光。蘇合香看著手中的沒藥，心中暗暗發誓，她不僅要複原“長安十二香”，找到回家的路，還要守護好這盛唐的繁華，守護好身邊每一個值得珍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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