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香跪在馬嵬坡前的荒草裡，指尖還殘留著“解憂香”的暖甜氣息，可那氣息早已護不住玉殞香消的人。楊貴妃自縊的梨樹下，白綾隨風簌簌作響，像極了昨夜她在長生殿外聽見的琵琶聲，隻是彼時琵琶奏的是《霓裳羽衣》，此刻卻成了送葬的哀歌。
“蘇姑娘，陛下命人來催了。”禁軍統領陳玄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難掩的疲憊。他手中的長槍斜斜拄在地上，槍尖還沾著叛軍追來的塵土，“叛軍離此不過三十裡，再不走，咱們都要成安祿山的階下囚。”
蘇合香緩緩抬頭，淚眼模糊中看見唐玄宗的明黃色龍旗在不遠處的土坡上飄著，那曾象征著盛唐威儀的旗幟，此刻卻被風扯得歪歪斜斜，像是連風都在嘲笑這倉皇的逃亡。她抬手抹了把臉，指腹觸到冰涼的玉佩——那是她從盛唐帶來，又要帶著穿越時空的信物，此刻卻沉甸甸的，像是墜著楊貴妃的魂魄，墜著長安的繁華舊夢。
“再等等。”她聲音沙啞，起身踉蹌著走向梨樹，“貴妃娘娘宮裡的香料還散落在驛館，那些香裡有‘長安十二香’的餘韻，若被叛軍撿去，或是讓亂兵踩踏，怕是會壞了香陣的根基。”
阿羅憾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邊，手中提著一個烏木食盒，食盒裡鋪著厚厚的錦緞，正用來盛放散落的香料。“我已讓學徒們去收拾了，你放心。”他壓低聲音，目光掃過周圍虎視眈眈的禁軍士兵，“隻是這些士兵……看咱們的眼神不對。”
蘇合香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幾個禁軍士兵正圍著驛館的灶台低聲議論，有人手裡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胡餅，臉上滿是怨懟。她心中一緊——自逃出長安後，軍隊糧草日漸匱乏，沿途百姓早已逃散，連禦膳房都隻能用粗糧充饑，這些士兵餓著肚子護駕，怨氣怕是早已積滿，如今楊貴妃已死，他們的怒火會不會轉向其他人？
“蕭策呢？”她突然想起那個總是護在她身前的身影，剛才混亂中，蕭策為了擋住衝進來的士兵，被長槍劃到了手臂，此刻卻不見蹤影。
“蕭將軍在後麵斷後。”阿羅憾指了指西邊的山道，“剛才有一小隊叛軍騎兵追來，他帶著親衛去阻攔了，讓我們先護著陛下往前走。”
話音剛落，西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兵器碰撞的脆響。蘇合香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拔腿就要往山道跑，卻被阿羅憾死死拉住。
“你不能去！”阿羅憾的力氣大得驚人，“蕭將軍說了，你要帶著‘長安十二香’和玉佩走，這是重中之重！他若出事，你更要完成他的心願，不能讓他白白犧牲！”
“可他是為了護我才受傷的！”蘇合香掙紮著，眼淚又湧了上來，“我不能丟下他！”
就在這時，一個渾身是血的親衛從山道上跑了下來，見到蘇合香，“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蘇姑娘！將軍他……將軍他為了掩護我們撤退，被叛軍的箭射中了胸口，現在還在和叛軍纏鬥！”
蘇合香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眼前發黑。她猛地推開阿羅憾，從腰間抽出那把蕭策送給她的短劍——那是他在洛陽城外親手為她挑選的，說能護她周全。“我要去救他！”她聲音發顫，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長安十二香’要集齊，他也不能死！”
阿羅憾看著她決絕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遞給她：“這是你昨天剛製好的‘迷魂香’，遇到叛軍就點燃，能讓他們暫時失去力氣。我跟你一起去，學徒們會護著香料和陛下先走。”
兩人剛要動身，卻見山道上突然衝過來一隊人馬，為首的正是蕭策！他鎧甲上沾滿了鮮血，左臂無力地垂著，胸口插著一支羽箭，箭羽還在微微顫動，可他手中的長槍依舊緊握，胯下的戰馬喘著粗氣，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個帶血的蹄印。
“合香！快走！”蕭策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焦急，猛地一夾馬腹，衝到她麵前，“叛軍大部隊來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蘇合香撲過去，扶住他垂落的左臂，指尖觸到溫熱的鮮血，心疼得無以複加：“你的傷……”
“不礙事。”蕭策勉強笑了笑，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隻是皮肉傷，等咱們擺脫了叛軍，你用‘療傷香膏’給我塗塗就好。”他看向阿羅憾，“陛下那邊怎麼樣了？”
“學徒們已經護著陛下往蜀地走了，陳統領留下了一隊士兵幫我們。”阿羅憾說著，指了指身後趕來的十幾個禁軍士兵，“咱們得趕緊跟上，不然就跟不上大部隊了。”
蕭策點點頭，剛要催馬，卻聽見遠處傳來一陣震天動地的喊殺聲，塵土飛揚中，叛軍的黑色旗幟隱約可見。“不好！叛軍來得比我想的快！”他臉色一變，翻身下馬，將蘇合香護在身後，“你們先走，我來擋住他們！”
“我不走！”蘇合香緊緊抓住他的衣角，“要走一起走！”
“聽話！”蕭策轉過身，語氣嚴肅，“你帶著‘長安十二香’和玉佩，一定要活下去。若是我……若是我沒能追上你們，你就用香陣開啟時空通道，回到你的時代去，彆再管盛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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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蘇合香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我穿越時空來到這裡，不是為了看著你死的！‘長安十二香’集齊了，我們說好要一起看看現代的世界，你不能食言！”
蕭策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中一軟，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他的懷抱帶著血腥味，卻依舊溫暖，讓蘇合香瞬間找到了依靠。“好，我不食言。”他在她耳邊輕聲說，“我一定會追上你，咱們一起去看現代的世界。”
話音剛落，叛軍的騎兵已經衝到了近前。為首的將領手持大刀，厲聲喝道：“蕭策！陛下在哪？速速交出唐玄宗，饒你不死！”
蕭策猛地推開蘇合香，提起長槍迎了上去：“想要陛下的命，先過我這關！”他長槍一揮，挑向那將領的咽喉，動作乾脆利落，可胸口的箭傷卻讓他動作遲滯了一瞬，被那將領的大刀擋開，震得手臂發麻。
阿羅憾見狀，立即點燃了“迷魂香”，淡紫色的煙霧緩緩升起，飄向叛軍騎兵。那些騎兵吸入煙霧後，動作漸漸變得遲緩，眼神也開始渙散。“快走！”阿羅憾拉著蘇合香，“蕭將軍撐不了多久！”
蘇合香一步三回頭，看著蕭策在叛軍陣中奮力廝殺，他的鎧甲被大刀劃破，鮮血不斷從傷口滲出，可他依舊沒有後退一步。她知道，蕭策是在用自己的命為她爭取時間。
“蕭策！”她嘶聲喊道，從懷中掏出那枚玉佩，“我在前麵的驛站等你，你一定要來！”
蕭策聽到她的聲音，回頭看了她一眼，眼中帶著堅定的目光，用力點了點頭。
蘇合香和阿羅憾帶著十幾個禁軍士兵，沿著山道快速前行。一路上，她不斷回頭，直到再也看不見蕭策的身影，隻剩下遠處傳來的兵器碰撞聲和喊殺聲。她緊緊攥著玉佩，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心中不斷祈禱：蕭策，你一定要平安，一定要來見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個破敗的驛站。驛站的門虛掩著，裡麵傳來微弱的燭光。阿羅憾上前推開門，發現裡麵空無一人，隻有幾張破舊的桌椅和一張土炕。
“我們先在這裡等蕭將軍吧。”阿羅憾說，“這裡地勢隱蔽，叛軍應該不會輕易找到。”
蘇合香點點頭，走到土炕邊坐下，從懷中掏出“療傷香膏”。這香膏是她用“長安十二香”中的“沉香”和“麝香”製成的，有止血止痛的功效，她原本是準備給蕭策用的，現在卻隻能緊緊握在手中，等待著他的到來。
禁軍士兵們在驛站外巡邏，阿羅憾則在驛站裡點燃了“安神香”，淡淡的香氣彌漫開來，稍稍緩解了眾人的緊張情緒。蘇合香看著窗外的夜色，心中滿是焦慮。蕭策已經走了快一個時辰了，為什麼還沒來？難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