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漫過青溪鎮的石板路時,趙玥正蹲在鎮口的糧囤旁,看著士兵們將新繳獲的糙米裝進粗布袋子。指尖觸到溫熱的米粒,她忽然想起三個月前——那時護宋軍剛在天寧寺紮營,糧囤裡隻有幾十石糙米,士兵們頓頓都是摻著野菜的稀粥,連最精銳的騎兵,每天也隻能分到半塊乾餅。而如今,糧囤從鎮口排到了街尾,不僅有糙米、麵粉,還有百姓們送來的紅薯、土豆,甚至有幾桶從金兵那裡繳獲的胡麻油,足夠兩千人吃上兩個月。
“殿下,陳將軍和張首領在鎮西的鐵匠鋪等您,新打造的長槍和鎧甲都準備好了。”李二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手裡捧著一本嶄新的名冊,封麵上用紅筆寫著“護宋軍花名冊”,邊角還細心地用布包了邊。
趙玥站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米糠,跟著李二柱往鐵匠鋪走。沿途的景象讓她心中暖意漸濃——鎮民們有的在修補被金兵燒毀的房屋,有的在街頭擺起小攤,賣著剛蒸好的饅頭,還有幾個孩子圍著巡邏的士兵,嘰嘰喳喳地問著打仗的故事。一個白發老奶奶看到趙玥,立刻端著一籃剛煮好的雞蛋跑過來:“公主殿下,快嘗嘗,補補身子!你們把金兵趕跑了,俺們才能過上安穩日子。”
“阿婆,謝謝您。”趙玥接過雞蛋,剝了一個遞給身邊的小石頭——自從鷹嘴穀大捷後,這孩子就一直跟著醫療隊,如今已經能熟練地幫郎中包紮傷口。小石頭接過雞蛋,小口咬著,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趙玥:“姐姐,等我再長大點,也要像你一樣,殺金兵,保護百姓。”
走到鐵匠鋪門口,遠遠就聽到“叮叮當當”的打鐵聲。推開門,隻見院內擺滿了新打造的兵器——長槍的槍頭閃著寒光,槍杆是用堅硬的棗木做的,握在手裡沉甸甸的;鎧甲雖然是用熟鐵打造的,不如禁軍的鎧甲精良,卻也打磨得光滑平整,能護住心口和要害。陳烈和張毅正圍著一個鐵匠,看著他給鎧甲鑲鐵邊。
“殿下來了。”陳烈轉過身,手裡拿著一副鎧甲,遞到趙玥麵前,“你試試這副,是鐵匠鋪老師傅特意為你打的,比普通鎧甲輕三成,還加了護肩,騎馬時能護住胳膊。”
趙玥接過鎧甲,試穿在身上。鎧甲的大小剛剛好,係帶時,她發現內側竟繡著一朵小小的梅花——是鎮上繡坊的王大娘的手藝,上次她幫王大娘找回被金兵搶走的女兒,老人家就說要給她繡點東西,沒想到竟繡在了鎧甲裡。
“還有這些長槍,”張毅指著院角的木架,語氣裡滿是自豪,“咱們現在有三百支新長槍,五十副鎧甲,再加上從金兵那裡繳獲的兩百柄彎刀,就算金兵再派三千人來,咱們也能正麵扛住!”
趙玥走到木架旁,拿起一支長槍,試著揮了揮。槍杆紮實,槍頭鋒利,比之前用的鏽跡斑斑的長槍好用太多。她看向鐵匠鋪的老師傅,拱手道:“多謝老師傅,辛苦您了。”
老師傅連忙擺手,臉上滿是笑容:“殿下客氣了!能給護宋軍打兵器,是俺的福氣!俺們鎮上的鐵匠都商量好了,以後護宋軍要什麼兵器,俺們隨叫隨到,分文不取!”
從鐵匠鋪出來,三人沿著鎮街往議事的祠堂走。陳烈忽然停下腳步,指著街對麵的一棟青磚瓦房:“殿下,那棟房子是金兵占領青溪鎮時,用來關押百姓的地方。現在空著,我想改成‘護宋軍議事堂’,以後聯軍開會、訓練,都能在那裡進行。”
趙玥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棟房子確實寬敞,門前還有一片空場,正好能用來訓練新兵。她點頭道:“好,再把旁邊的幾間空房改成營房,讓從洛社鎮過來的弟兄們住得舒服些。另外,在鎮東的空地上搭個校場,以後新兵訓練、聯軍合練,都在那裡進行。”
張毅補充道:“我已經讓弟兄們去宜興調糧食和草藥了,今天下午就能到。另外,無錫的陳奎和江陰的吳濤也派人來了,說想下個月來青溪鎮,跟咱們商議聯合抗金的具體章程——他們聽說咱們奪回了三鎮,還繳獲了這麼多糧草兵器,都想儘快跟咱們彙合。”
走進祠堂,周峰早已在堂內等候,桌上擺著三張地圖——分彆是常州周邊的地形分布圖、金兵布防圖,還有一張新畫的“護宋軍防區圖”。他指著防區圖上的紅點:“殿下,我們現在控製了常州東南的青溪、洛社、牛塘三鎮,這三鎮互為犄角,青溪有糧草,洛社有碼頭,牛塘能控製運河航道,形成了一個穩固的防禦圈。金兵要想再進攻常州,必須先突破這三鎮,咱們就有足夠的時間準備。”
趙玥俯身看著地圖,指尖在三鎮之間的連線劃過:“把斥候隊的據點設在三鎮外圍的山頭,每隔十裡設一個哨卡,一旦發現金兵動向,立刻傳遞消息。另外,從新兵裡挑選一百人,組成‘民防隊’,讓他們跟著老兵在鎮上巡邏,既能保護百姓,也能讓他們提前適應軍營生活。”
“還有糧草和兵器的管理,”陳烈指著桌上的賬本,“我讓後勤隊的人把糧草按‘日常用糧’和‘戰備糧’分開存放,日常用糧放在鎮口的糧囤,方便百姓和士兵取用;戰備糧鎖在鎮西的糧倉,鑰匙由您、我和張首領三人分彆保管,每次取用都要登記在冊,防止浪費和私吞。兵器也一樣,每個士兵的兵器都刻上編號,丟失或損壞要報備,確保每一件兵器都能用在刀刃上。”
張毅也說道:“我已經跟三鎮的裡正商量好了,以後每個鎮都選出五個‘民代表’,百姓有什麼需求,或者對護宋軍有什麼建議,都能通過民代表反映。咱們還在每個鎮設了‘公平秤’,士兵們買東西要按市價付錢,絕不能占百姓便宜——上次有個新兵買雞蛋少給了錢,我已經讓他雙倍賠償,還在全軍麵前做了檢討。”
趙玥聽著三人的安排,心中漸漸踏實。她知道,一支軍隊的根基,從來不是靠勝仗堆出來的——是糧囤裡的每一粒米,是鐵匠鋪裡的每一件兵器,是百姓口中的每一句稱讚,更是士兵們心中“護宋”二字的分量。
當天下午,宜興的糧草和草藥準時送到。趙玥和陳烈、張毅一起,在鎮口的空場給士兵們分發新兵器和鎧甲。當新兵們接過屬於自己的長槍時,不少人激動得紅了眼眶——他們中有的是流民,有的是散兵,之前連一把像樣的武器都沒有,如今不僅有了長槍鎧甲,還能跟著護宋軍抗擊金兵,保護家園。
“俺叫王二,是從徐州逃來的。”一個身材高大的新兵舉起長槍,聲音哽咽,“金兵殺了俺爹娘,燒了俺家的房子,俺以為這輩子都報不了仇了。現在有了這杆槍,俺一定要殺儘金兵,為爹娘報仇!”
“殺儘金兵!為親人報仇!”士兵們齊聲呐喊,聲音震得空場周圍的樹葉沙沙作響。趙玥看著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父皇的遺詔——上麵寫著“大宋之希望,在百姓,在義軍”。如今她終於明白,所謂希望,就是這些願意為家國拚命的人,是這些願意相信護宋軍的百姓。
接下來的幾天,護宋軍的訓練更加係統。陳烈負責製定訓練計劃,將士兵分為“老兵隊”和“新兵隊”——老兵隊每天進行實戰演練,模擬金兵的戰術,練習如何破解騎兵衝鋒、如何布置伏擊;新兵隊則從基礎的隊列訓練開始,由王虎和劉能親自指導,握槍、劈砍、刺殺,每個動作都要練上百遍,直到熟練為止。
趙玥則把更多精力放在了百姓身上。她在三鎮分彆設立了“便民棚”,讓郎中免費為百姓看病,讓識字的士兵教孩子們讀書;還組織士兵幫百姓耕種田地,修複被金兵破壞的灌溉水渠。青溪鎮的裡正找到趙玥時,手裡拿著一本厚厚的賬簿:“殿下,這是三鎮百姓捐的糧草和物資,您數數——俺們商量好了,以後每個月都捐一部分糧食,支持護宋軍抗金!”
趙玥接過賬簿,翻開一看,上麵密密麻麻記著百姓的名字和捐贈的物資——有的捐了五鬥米,有的捐了兩匹布,還有的捐了自家種的蔬菜。最下麵一行,是裡正用紅筆寫的:“大宋百姓,願與護宋軍共進退,共守家國。”
這天傍晚,趙玥獨自走到鎮東的校場。夕陽將校場染成金紅色,士兵們還在進行最後的訓練——老兵們在演練陣型,長槍如林,步伐整齊;新兵們在練習射箭,雖然有的箭還射不準靶心,卻個個眼神堅定。不遠處的運河上,張順帶領的水軍正在練船,船槳激起的水花在夕陽下泛著金光。
陳烈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邊,手裡拿著一張新畫的地圖——上麵不僅標注了護宋軍控製的三鎮,還在蘇州、湖州的位置畫了小小的圓圈。“殿下,蘇州的義軍首領派人來消息,說下個月想來青溪鎮拜訪。隻要他們也加入聯盟,咱們就能控製江南的半壁江山,跟金兵形成對峙。”
趙玥看著地圖上的圓圈,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她第一次在天寧寺舉起“護宋”旗時,身邊隻有周峰和三十幾個士兵。那時她不敢想,有一天護宋軍能控製三鎮,能有兩千士兵,能讓江南的義軍主動來聯合。
“陳將軍,你說,咱們能把金兵趕出大宋嗎?”趙玥輕聲問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白玉佩。
陳烈看著她,眼神堅定:“能。因為咱們不僅有士兵,有兵器,有糧草,更有百姓的支持。當年我在禁軍時,朝廷失了民心,就算有百萬大軍,也打不贏金兵。而現在,護宋軍得了民心,這就是最堅固的根基。隻要根基不搖,總有一天,咱們能把金兵趕出大宋,讓先帝的旗幟重新飄揚在汴京城頭。”
趙玥點點頭,抬頭看向夕陽——落日的餘暉灑在她身上,也灑在“護宋”旗上。旗幟在風裡獵獵作響,像是在回應著她的心事。她知道,護宋軍的根基,早已不是糧囤裡的糧草、鐵匠鋪的兵器,而是百姓心中的信任,是士兵心中的信念,是每一個“複宋雪恥”的決心。
當天晚上,青溪鎮的議事堂裡燈火通明。趙玥、陳烈、張順、周峰、張毅圍坐在桌旁,商議著下個月迎接蘇州義軍的事宜。桌上擺著新煮的茶水,還有百姓送來的點心,氣氛輕鬆而熱烈。
“我覺得可以讓蘇州的首領看看咱們的校場和糧囤,讓他們知道咱們的實力。”張毅說道,手裡拿著一塊芝麻餅,吃得津津有味。
“還要讓他們看看百姓的生活,”周峰補充道,“隻有讓他們知道,護宋軍是真心為百姓著想,他們才會放心跟咱們聯合。”
趙玥看著眾人,忽然笑了:“咱們不僅要讓他們看,還要讓他們跟咱們一起訓練,一起吃百姓送來的飯菜。讓他們知道,護宋軍不是一支‘孤軍’,是所有抗金義士的家,是大宋百姓的希望。”
夜深人靜時,趙玥坐在議事堂的窗前,打開錦盒。昏黃的燈光下,父皇的遺詔、半枚兵符、還有那枚白玉佩,都泛著柔和的光澤。她輕輕撫摸著玉佩上的“和碩榮德”四個字,在心中默念:“父皇,母後,護宋軍終於在江南站穩腳跟了。有百姓的支持,有弟兄們的陪伴,女兒一定會繼續努力,早日把金兵趕出大宋,完成您的遺願,讓大宋的旗幟重新飄揚在每一寸山河之上。”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在錦盒上。遠處傳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還有鎮民們偶爾的咳嗽聲,一切都顯得那麼安穩。趙玥知道,這安穩來之不易,是無數士兵用鮮血換來的,是無數百姓用信任守護的。而她要做的,就是守住這份安穩,讓它從青溪鎮,蔓延到常州,蔓延到江南,最終蔓延到大宋的每一寸土地。
護宋軍的根基,就像青溪鎮外的老槐樹,在亂世的土壤裡,深深紮下了根。或許未來還會有風雨,還會有冰霜,但隻要根還在,就總有枝繁葉茂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