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塵輕輕撫摸著她的秀發,語氣平和卻帶一絲深邃:“這天下間,最善的是人,能做出舍生取義、守望相助的壯舉;最惡的也是人,為了私欲可以視人命如草芥。人心有萬千,各不相同,複雜難測。所以啊……”他低下頭,目光溫柔地鎖住她的眼眸,“我才在茫茫人海,萬千麵孔中,獨獨對你念念不忘。”
沈婉清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情話說得臉頰緋紅,羞赧地將臉埋回他懷裡,小聲嗔道:“你又取笑我……這話要是讓明月聽見了,她又該氣得跺腳了。”
聽到她提起沈明月,肖塵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眼神有些複雜。
沈婉清感受到了他情緒的細微變化,在他懷裡自顧自地輕聲說道:“說起來……明月妹妹她,一直這麼陪著你,東奔西走。她的……她的心意,你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肖塵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種難得的認真和清晰:“這事兒,關鍵不在我,而在她。她以‘清月公子’的身份,能在江湖上闖出偌大名號,心思之巧,武功之高,皆是上乘。可偏偏在我們麵前,她卻表現得像個藏不住心事、會耍小性子的小女孩。我這個人,在某些方麵有些執拗。感情之事,若她做不到坦然相對,卸下偽裝和試探,那我便隻能視她為朋友。朋友之間,貴在交心,也需保持適當的距離,允許彼此擁有秘密。而愛侶之間……”他頓了頓,語氣堅定,“最重要的,便是坦誠。”
沈婉清聽了他這番話,心中了然,也知道感情之事強求不得,便不再多言,隻是在他懷裡找了個更舒適的位置,像隻依賴主人的小貓般蹭了蹭,軟軟地請求道:“那……相公,你陪我看日出可好?說起來,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真正看過一次日出呢。”
“好。”肖塵毫不猶豫地答應,將她摟得更緊些,為她擋去夜風,“離天亮還有一會兒,你先閉上眼睛眯一下,養養神。等太陽快出來時,我叫你。”
“嗯。”沈婉清乖巧地應了一聲,安心地閉上眼睛。
肖塵感受著懷中人逐漸平穩的呼吸,望著遠處天際那尚未顯露的曙光,用極低極柔的聲音說道:“我給你哼一首歌吧……是我家鄉那邊的歌謠。”
“嗯……”沈婉清模糊地應著,在他的懷抱和那若有若無、旋律奇異的家鄉小調中,沉沉睡去,嘴角帶著恬靜幸福的笑意。
沈婉清終於如願以償地看到了日出。
當第一縷金光刺破地平線,將天邊的雲霞染成絢麗的錦緞,進而照亮整個原野時,她站在馬車旁,眼中閃爍著激動與欣喜的光芒。
小月兒也很高興。一行人繼續南行,她有了自己的“坐騎”——那兩頭從刺客手裡得來的小毛驢中的一頭。
說來也是,那兩個刺客腦子不怎麼樣,挑牲口的眼光卻是一流。這兩頭小驢不僅骨架勻稱,四肢有力,皮毛更是油光水滑,眼神溫順,透著幾分憨態可掬的可愛勁兒,很得月兒喜歡。
肖塵看著月兒笨拙又開心地趴在驢背上,兩隻小手緊緊摟著驢脖子,不由得摸了摸下巴,盤算道:“等到了前麵的集市,把這倆驢賣了,正好能換點錢買驢肉。”他咂咂嘴,似乎在回味,“找個乾淨的小店,弄口大鍋,配上咱們帶的精鹽,咕嘟咕嘟那麼一燉……嘖!”
他話音剛落,趴在驢背上的月兒立刻轉過頭,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小手把驢脖子摟得更緊了。
肖塵被她那眼神看得沒轍,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妥協道:“行行行,好吧好吧,你騎的這頭給你留著,總行了吧?”
“謝謝老爺!老爺最好了!”月兒立刻破涕為笑,小臉樂開了花。
一旁的沈明月聽著他們的對話,有些不解地插嘴問道:“為什麼非要賣了驢再去買驢肉?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肖塵用一種“這你都不懂”的眼神看她,解釋道:“因為處理起來麻煩啊!宰驢可不是一刀下去就完事兒了,還得剝皮、剔骨、清洗內臟,一大堆瑣碎活兒,費時費力。直接買現成的肉多省事。”
“我是問,為什麼非要吃驢肉?”沈明月強調。
“因為好吃啊!”肖塵回答得理直氣壯,仿佛這是天經地義的真理。
“就……就因為這個理由?”沈明月覺得有些無語。
“而且,”肖塵補充道,“聽說驢肉養顏,對皮膚好。”
沈明月聞言,眼睛微微一亮,立刻改口,語氣果斷:“那到了集市,多換點兒!”
……
遠在京城,重重宮闕之內,氣氛卻與郊野的輕鬆愜意截然不同。
一座彌漫著濃鬱藥味的奢華寢殿內,光線昏暗。一名身著深紫色宦官服色、麵容精乾的老太監,步履匆匆卻又極其小心地走入內殿,在那一張被明黃帳幔半掩著的龍榻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緊貼冰涼的金磚地麵,聲音帶著惶恐:
“奴才辦事不力,未能……未能挽留住逍遙侯。據報,他已……已離了京城範圍,一路向南去了。”
龍榻上,傳來一聲沉重而帶著暮氣的歎息,仿佛承載了無儘的疲憊與失望:“唉……偏偏是這麼個人,不愛權勢,不慕富貴。咳咳……咳咳咳……連狂傲之氣都沒有。”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話,好半晌才平複下來,聲音更加虛弱,卻帶著一種複雜的意味,“他不但活得比誰都瀟灑恣意,這心裡頭……什麼都看得通透。真是……難得,也真是……可惜了。”
老太監依舊匍匐在地,不敢抬頭,隻是顫聲勸慰:“陛下,龍體要緊,萬望保重啊!”
“不行啦……朕這身子,自己清楚。”龍榻上的聲音雖然依舊努力維持著帝王的威嚴,卻掩蓋不住那份油儘燈枯的虛弱,“太子那邊……近日有何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