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撲向沈明月的村民動作猛然僵住,前衝的勢頭戛然而止。他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一道極細的血線緩緩浮現,隨即,溫熱的鮮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湧出。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中的狂熱迅速被死寂取代,身體軟軟地癱倒在地。
肖塵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長劍。劍身通體漆黑,毫無光澤,仿佛由最深的夜色凝聚而成,劍格處造型古樸卻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正是那柄名為“毒骨”的凶劍——奪命劍客燕十三的佩劍。
燕十三此人,心無旁騖,畢生唯誠於劍。他的世界裡沒有尋常江湖的人情世故,隻有劍道的極致與死亡的寂寥。他不嗜殺,但劍出之時,也從不因對手是誰而有半分猶豫。
“殺……殺人了!”旁邊一個村民目睹此景,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驚叫出聲。
然而,他的叫聲隻發出了一半,便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雞般戛然而止。又一道黑色的劍光掠過,他的脖頸上出現了同樣的致命傷口,瞪大著驚恐的雙眼,仰麵倒下。
“有話好……”那白發的村老見狀,臉色劇變,還想說些什麼緩和局麵。
但“商量”二字還未出口,毒骨劍冰冷的劍尖已經如同穿越空間般,精準地刺入了他的咽喉,將後麵的話語徹底堵死,變成了嗬嗬的血沫聲。
肖塵的身影如同鬼魅,在火把光芒交織的光影中閃動。黑色的劍光每一次閃爍,都必然帶起一蓬血花,收割走一條生命。
這些村民,或許平日是田間地頭勞作的農夫,是家中的頂梁柱,但在此刻,當他們心懷惡念,將手無寸鐵的女子視為可以隨意獻祭的羔羊時,在肖塵眼中,他們便已不再是需要憐憫的百姓,而是必須清除的威脅。
數十個村民,甚至連轉身逃跑的動作都未能完成,就在一片絕望的驚呼與慘嚎中,被那柄不祥的黑劍如同收割莊稼般,儘數斃命。現場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火把燃燒的劈啪聲,以及濃鬱得化不開的血腥氣。
最後,隻剩下那個披著灰袍的“卜姑”,呆立在屍堆之中,身體篩糠般抖動著。
肖塵揮劍,一道凝練的劍氣破空而去,並非斬向她身體,而是精準地劈開了她身上那件寬大的麻布鬥篷。
鬥篷碎裂滑落,露出了裡麵的景象——那根本不是什麼衣服,而是用無數條乾枯的、仿佛經過鞣製的樹皮或布條粗糙串聯在一起,勉強蔽體的東西。而鬥篷下遮掩的臉龐,更是令人觸目驚心——縱橫交錯的疤痕布滿了整張臉,鼻子塌陷,嘴唇歪斜,一雙眼睛裡充滿了瘋狂、怨恨與一種近乎實質的痛苦。
“死了……都死了……哈哈……都死了……”神婆看著滿地的屍體,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聲音嘶啞地笑了起來,帶著哭腔,狀若瘋癲。“憑什麼?!憑什麼她們長得那麼漂亮,穿得那麼華麗,還能笑得那麼開心?!還有你……你這樣的人護著她們?!憑什麼?!”
她猛地指向肖塵,又指向沈明月,聲音淒厲如夜梟:“而我呢?!當年就因為我長得漂亮,他們就把我扔進祭拜山神的山洞裡等死!我拚了命,像狗一樣從屍堆裡爬出來……我過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恨!我恨…”
她歇斯底裡地咆哮著,將積壓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毒儘數傾瀉出來。
然而,她的話沒說完——
“噗嗤!”
毒骨劍冰冷的劍鋒,已經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的咽喉,將她後續所有惡毒的詛咒與控訴,都徹底終結。
肖塵手腕一抖,甩落劍尖上沾染的幾滴鮮血,看著神婆帶著難以置信和不甘的眼神緩緩倒下,他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你過往的遭遇,我很同情。”
“但也僅此而已。”
……
沈婉清一直強忍著恐懼,待在帳篷裡,直到外麵徹底沒了動靜,隻剩下肖塵平靜的說話聲,她才鼓起勇氣,撩開門簾走了出來。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瞬間如遭雷擊——滿地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臥在血泊之中,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讓她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雖然當初在邊境,她也經曆過一次廝殺,但那時她隻聞其聲,未見其景。
如今親眼見到這修羅場般的景象,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
她強忍著不適,快步走到肖塵身邊,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借助他的力量站穩,同時強迫自己的目光掃過那些屍體,努力去適應這殘酷的環境。
“他們……他們是什麼人?”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應該就是這村子裡的村民,一些被愚弄、被欺騙的普通百姓。”肖塵沒有隱瞞,直言相告。
他感受到沈婉清身體的顫抖,伸手輕輕拍了拍她扶在自己肩上的手。“他們被那神婆的謊言蠱惑,被內心的貪婪和愚昧驅使,這或許並非他們生來的本性,但那並不是我們的錯。”
他的語氣轉而變得冷硬:“他們想傷害你,想傷害明月。僅此一條,他們就該付出代價。”
“可是……”沈婉清天性善良,看著這麼多條生命頃刻消逝,心中終究有些不忍,“他們或許隻是無知……”
“婉清,”肖塵打斷她,轉過頭,目光認真地看著她,“這世上,沒有‘罪不至死’這一說,尤其是在彆人想要你命的時候。我們隻是路過此地,甚至沒有與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說過一句話,產生過任何衝突。他們便因為一個荒謬的理由,就要將你們置於死地。試想,若今夜我隻是個普通書生,或者武力不濟,你我,還有明月,會是什麼下場?”
他頓了頓,繼續道:“這世間,無辜受難、含冤而死的人尚且數不勝數。這些有罪的,為何就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