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會場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默認了這種不公。
“真讓人惡心。”就在這片壓抑的寂靜中,一個平淡卻異常清晰的聲音響起,不高不低,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說話的正是肖塵。他依舊慵懶地靠在椅背上,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
牛守仁霍然轉頭,目光陰鷙地鎖定在發聲之處,看到的是一個被三位絕色女子簇擁著的俊俏青年,衣著不俗,氣度閒適,卻看不出絲毫內力修為。他心中妒火與怒火交織,厲聲喝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此大放厥詞?!”
肖塵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根本沒有回答他的意思。
然而,下一刻,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隻見白家主白雲瑞,雙手捧起那個裝著“秋水碧波”的長條木盒,快步離席,在無數道驚愕、疑惑、探究的目光注視下,徑直走到肖塵麵前,微微躬身,將木盒呈上,語氣恭敬無比:
“自古寶劍贈英雄。白某眼拙,險些令先祖蒙羞。此劍留於山莊已是禍非福,若侯爺不嫌棄,便請收下它,總好過明珠暗投,寶刃蒙塵。”
白雲瑞此舉,無疑是直接將肖塵推到了台前,當做了一塊最堅實的擋箭牌。
肖塵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但他並不反感。一來,白雲瑞從他們到來至今,一直禮數周到,態度謙卑,給足了麵子;二來,確實是自己先看不慣出聲,對於這種利用感情欺騙還洋洋得意的行徑,他打心底裡厭惡,不介意順手踩上一腳。
在眾目睽睽之下,肖塵漫不經心地接過木盒,隨手打開,將長劍拔出半截,一道清冷如秋水的光華流淌而出,劍身如一泓碧波,寒氣森森,光可鑒人。
肖塵讚了一句:“倒是好劍。”然後,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像是遞過一件尋常物事般,隨手就交給了身旁的沈明月。“拿著玩吧。”
沈明月微微一怔,隨即嫣然一笑,坦然接過這柄引得江湖動蕩的名劍。
牛守仁眼看自己費儘心機、誌在必得的寶劍,竟然被如此輕描淡寫地送給了一個女人,而且看樣子對方根本就沒把這名劍當回事,頓時急怒攻心,也顧不得細想白雲瑞為何如此恭敬,指著肖塵就要發作:“你這……”
“孽障!閉嘴!”他話還未出口,身旁的白發老者已是嚇得魂飛魄散,猛地一把死死拽住他,用力之猛,幾乎將牛守仁扯了個趔趄。老者壓低聲音,語氣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恐,嘴唇都在哆嗦:“蠢貨!你看清楚!那個拿劍的女人……她……她像不像是清月公子?!”
清月公子是女兒身!那她身邊這個能讓白雲瑞如此卑躬屈膝、口稱“侯爺”,並且讓清月公子相伴左右的俊俏青年……他的身份幾乎呼之欲出!
老者不敢再往下想,額頭上瞬間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猛地掙脫牛守仁,朝著肖塵的方向,幾乎是撲倒在地,深深叩首,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而變得尖利顫抖:
“小老兒嶽山劍派牛大宛,叩見逍遙侯!犬子無狀,衝撞了侯爺虎威!萬望侯爺大人有大量,饒恕他無知之罪!”
“逍遙侯”三個字如同驚雷炸響,整個會場瞬間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依舊懶散坐著的青年身上,充滿了震驚、敬畏與難以置信。原來他就是那個傳說中單騎破軍、怒斬宗師的逍遙侯肖塵!
牛守仁也徹底傻了,臉色慘白如紙,渾身抖若篩糠,之前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隻剩下無邊的恐懼。
肖塵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瞥了跪在地上的嶽鬆一眼,語氣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狗兒子沒教養,就要用鏈子拴好了。他再敢衝我吠一聲,我不介意連你們的狗窩一起拆了。”
嶽鬆磕頭如搗蒜:“是是是!侯爺教訓的是!小老兒回去一定嚴加管教!”
肖塵的目光卻轉向了牛守仁。
“他剛才,好像用手指著我了。”肖塵的聲音依舊平淡,“把那隻爪子留下。然後,滾。”
“這……這……”嶽鬆渾身一顫,臉上血色儘褪,露出極度掙紮和恐懼的神色。留下兒子一隻手?那這一身功夫也就廢了!
然而,在逍遙侯那淡漠卻不容置疑的目光注視下,在可能帶來的滅頂之災麵前,那點父子親情和門派未來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牛大宛臉上肌肉劇烈抽搐,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和狠戾,然後在兒子驚恐萬狀的目光中,猛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劍!
“爹!不要!!”牛守仁發出淒厲的慘叫。
劍光一閃!
“啊——!”一聲更加淒厲的慘叫劃破長空。
一隻血淋淋的右手,掉落在了塵埃之中。
嶽鬆看也不敢看在地上痛苦翻滾的兒子,再次朝著肖塵的方向重重磕了一個頭,聲音嘶啞:“多謝侯爺……開恩!”
說完,他像是瞬間蒼老了二十歲,踉蹌著起身,招呼同樣嚇傻了的弟子,抬起昏死過去的牛守仁和那隻斷手,如同喪家之犬般,在無數道複雜的目光注視下,狼狽不堪地迅速逃離了白家莊園。
連那嶽銀鈴也麵色慘白地跟了上去,自始至終,未再看費陽一眼。
會場依舊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這雷霆手段所震懾。
肖塵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重新將目光投向擂台。費陽依舊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肩頭的鮮血染紅了青衫,眼神空洞,仿佛整個世界都已崩塌。
肖塵輕輕歎了口氣,對白雲瑞道:“白莊主,找個大夫,好好給他治傷……”
白雲瑞連忙躬身:“那是自然!”
肖塵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這場“歸劍大會”,以這樣一種誰也沒想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