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碧好不容易連催帶趕,總算把隊伍帶到了城牆下。手下嘍囉們早已累得東倒西歪,不少人不管不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哪還有半點要打仗的樣子?
雷碧心裡那個氣啊!他也想讓手下多歇會兒,可城牆上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大老遠跑過來,往地上一坐算怎麼回事?他黑龍寨的“威名”還要不要了?
沒辦法,他隻好硬著頭皮,帶著幾個頭目,走到陣前,鼓起殘餘的力氣,朝著城頭聲嘶力竭地大喊:
“呔!城上的人聽著!我乃黑龍寨大當家,‘黑龍大王’雷碧是也!識相的,趕快打開城門,獻上金銀糧草,本大王饒你們不死!如若不然,打破城池,雞犬不留!”
城頭上的幾人麵麵相覷。
查百道不確定地問:“他……剛才喊的啥?什麼黑龍大王?”
丁二三嘴角抽搐了一下,沒有回答。
連查百道這個軍事外行都開始覺得不對勁,試探著提議:“丁總兵,要不……我們先讓弓箭手射一波箭試試?也算是挫挫他們的銳氣?”
丁二三看著城外那些坐得七零八落、毫無防備的山匪,卻皺起了眉頭,有些為難:“這……他們坐得太散了。說句不怕丟人的話,我們營中這些弓箭手的準頭……實在不怎麼行。怕是浪費箭矢,也傷不了幾個人。”
沈明月聽著這對話,隻覺得以前聽過的那些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的故事,怕不都是騙人的?
眼前這攻守雙方,簡直像是來唱對角戲的。“準頭不行就多練!現在正是機會!難道我們還缺這幾支箭嗎?”
丁二三被她說得老臉一紅,終於點頭:“也罷!富庶之地,武庫倒是充裕。那就……試一試?”他也想看看,手下這幫兔崽子,到底廢弛到了什麼地步。
“傳令!弓弩手準備!目標,城外匪眾散兵,散射一輪!”命令被層層傳遞下去。
城牆上站起一排弓箭手,張弓搭箭,動作顯得頗為生疏。隨著一名哨官喊了聲“放!”,一陣參差不齊、軟綿綿的箭雨,歪歪扭扭地朝著城下那片“休息區”落了下去。
這一波稀稀拉拉、準頭堪憂的箭雨,雖然實際造成的傷亡寥寥無幾,但終究是來自城牆之上的攻擊,總算起到了些許震懾作用。
那些原本席地而坐、毫無紀律可言的山匪嘍囉們,終於不再那麼肆無忌憚,紛紛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下意識地朝著自家頭目所在的方向靠攏,人群反而比剛才散亂休息時集中了一些。
然而,雷碧就麵臨了他起事以來,或者說他土匪生涯中最大的一個實際問題——怎麼進城?
他之前的計劃簡單粗暴得可憐:帶著兄弟們衝到銳安城下,直接衝進去!他甚至壓根沒想過,對方會如此乾脆利落地緊閉城門。
一夥烏合之眾,沒有軍師的弊端在此刻暴露無遺。他們連鉤索都沒有準備一兩件。
這跟平常攔路搶劫完全不一樣啊!不是說幾句“此山是我開”的狠話,亮出刀子,對方就會乖乖交出錢財嗎?城樓上那些人,看他們的眼神怎麼……像是在看耍猴?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雷碧硬著頭皮,把心一橫,揮舞著手中的鬼頭刀,朝著城門方向一指,聲嘶力竭地喊道:“弟兄們!給我攻城!打破城門,裡麵的金銀財寶、漂亮娘們兒隨便搶!”
他身後的匪兵們聞言,雖然疲憊,但也被“財寶女人”刺激得嗷嗷叫,稀稀拉拉、亂哄哄地朝著城門發起了“衝鋒”。
然後,城頭上下的所有人,就目睹了堪稱軍事史上奇葩的一幕:
這些山匪衝到緊閉的包鐵木門下,有的用自製的、槍頭都未必鋒利的竹竿長槍徒勞地捅刺;有的舉起砍柴用的柴刀,奮力劈砍厚重的門板,發出“梆梆”的悶響,除了留下幾道白痕,毫無作用;更有甚者,或許是武器丟了,或許是真急眼了,竟然直接用拳頭、用身體去撞擊城門,如同蚍蜉撼樹。
沈明月看著城下這令人啼笑皆非的場麵,忍不住以手扶額,無奈道:“看來……確實是我多慮了。指望這群人能在城裡安排什麼像樣的內應,高看他們了。”
一旁的查百道和丁二三也不由自主地點頭,深有同感。
查百道甚至覺得,自己剛才居然被這麼一夥人嚇得想棄城而逃,實在是……太丟份了!
城下的雷碧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再不懂打仗,也知道眼前這場景簡直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讓城上守軍笑話。他焦躁地回頭,看向身後幾個同樣麵麵相覷的頭目:“幾位兄弟!你們……你們可有什麼辦法?總不能一直在這兒砍木頭吧?”
他身後一個騎著瘦骨嶙峋劣馬、身形乾瘦如猴的頭目眼珠一轉,抱拳道:“哥哥莫急!你忘了小弟我精通‘壁虎遊牆功’嗎?待我施展輕功,爬上這城樓,從裡麵打開城門,迎哥哥和大夥兒進去便是!”
這瘦猴頭目說得信心滿滿,雷碧也是病急亂投醫,聞言大喜:“好!好!那就全仰仗賢弟了!你若成功,便是首功!”
這兩人完全是典型的江湖草莽思維,隻考慮了“能不能上去”,卻根本沒想“上去之後怎麼辦”。單人獨騎,就算僥幸爬上城頭,麵對成百上千的守軍,如何活下去?又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打開沉重的城門?
……
城頭上,丁二三已經開始指揮手下進行第二波箭雨攻擊。此刻城門口烏泱泱擠了一大堆試圖“砍門”的山匪,目標比之前集中多了。彆說用弓瞄準,就是隨便往下扔石頭、撒箭,也能砸中幾個。
丁二三甚至趁機開始了現場教學,對著身邊幾個明顯是新兵的弓箭手喊道:“定氣!心神沉下來!開弓時雙臂要穩,靠腰腹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