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說的有道理,江湖和朝廷就是對立。”肖塵耐心解釋道,“你看,朝廷以法度治理天下,求萬民各安其位,各守其規。但法度終究是死物,需要人來執行。若是執掌法度的人出了問題,貪贓枉法,那麼原本公正的‘法’,就可能變成謀取私利的‘私器’。貪官汙吏橫行之地,百姓苦不堪言,想必各位即便身處江湖,也有所耳聞吧?”
對麵不少人聞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們很多時候針對的就是這等欺壓良善的汙吏豪強。
肖塵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在這種官不為民做主的情況下,那些受欺壓、無處申冤的百姓,心裡會期盼什麼?他們會期盼一位不遵法紀卻心懷大義的俠客,一位能鏟除貪官、還世間公道的英雄!這份期盼,這份對‘俠義’的向往,是百姓在黑暗中能看到的一絲微光。”
他目光掃過眾人,聲音提高了一些:“可是,如果有一天,百姓發現,他們心目中本該行俠仗義、扶危濟困的江湖豪傑,非但沒有站出來,反而與那些欺壓他們的貪官汙吏、亂臣賊子同流合汙,沆瀣一氣!那麼,這些本就苦弱無依的百姓,又該如何自處?他們心中最後的那點念想,那點對公義和希望的期盼,豈不是要被徹底掐滅?”
他頓了頓:“百姓已然苦弱,我們這些身負武力的人,難道不應該給他們留下最後一點念想,一點希望嗎?江湖,可以不管朝廷法度,但不能失了人心公道!”
“淩嶽劍派,身為江湖名門,非但沒有恪守俠義,反而主動參與盧三鹿的叛亂,企圖掌控官府權力!他們此舉,直接導致臨江府秩序崩壞,城內打砸搶燒,百姓驚恐無助!這已經不是尋常的江湖仇殺、門派恩怨,他們的行為已經越界,危害到了成千上萬無辜百姓的安危與生計!我率兵滅其門派,擒拿首惡,乃是阻止更大災難的發生,理所應當!”
他目光銳利地看向華未道長:“若非我及時趕到,一旦讓盧三鹿和淩嶽劍派成事,戰火蔓延,最先遭殃、被劫掠一空的,就是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屆時,農田荒蕪,糧食歉收,若再引發饑荒……道長,這滔天的罪孽,您覺得,該由誰來承擔?”
散星先生聽到這裡,長歎一聲,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拱手道:“侯爺所言……甚是在理。南方承平數十載,歌舞升平,怕是有些人早已忘了兵災一起,十室九空,易子而食的人間慘狀。侯爺此舉,快刀斬亂麻,避免了一場浩劫,實乃……大功德。”他顯然已被肖塵說服。
華未道長張了張嘴,臉上有些掛不住,但依舊梗著脖子道:“就算……就算他們罪有應得,可……可侯爺手段是否過於酷烈?一個門派,上下數百口,說滅就全滅了?難道就沒有無辜之人?”
肖塵揮了揮手,語氣緩和了些許:“一個門派能有多少人?兵災一起,受苦的何止萬千。再說並非一律砍頭。該流放的流放,我亦非嗜殺之人。”
“阿彌陀佛。”一直沉默的紅米大師此時再次開口,他雙手合十,目光看似悲憫地看向肖塵,“施主雖有維護蒼生之心,但殺業終究太重,少了些許對生命的敬畏之心。長此以往,恐心魔滋生,墜入修羅殺道。貧僧觀施主與我佛有緣,不如隨貧僧回千佛寺,精研佛法,化解戾氣,方能得大自在……”
“胡說八道!”肖塵尚未開口,他身旁的沈明月已忍不住柳眉倒豎,厲聲斥責。
肖塵對這善言語厭惡至極,尤其是想到那個作惡的醜和尚便是出自千佛寺,所謂的“棄徒”,往往不過是門派推出來乾臟活的工具。他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回道:
“禿驢!”
紅米大師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強壓著怒氣,沉聲道:“施主!還請慎言,莫要口出惡言,徒造口孽!”
肖塵卻是一臉正色:“你誤會了,我並非罵人,隻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你頭頂光潔,無有寸發,既然行事不符佛法,算不得真和尚,那不就隻能算是個……禿驢嗎?”
“你!”紅米大師氣得禪杖一頓,地麵微震,“貧僧自幼出家,受持具足戒,如何不是和尚?!”
肖塵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正經的和尚,不該在寺廟裡青燈古佛,誦經念佛,參禪悟道,以慈悲之心度化世人嗎?可我觀大師,金剛拳、伏魔杖想必使得是虎虎生風,純熟無比,想必是下了苦功。卻不知,《金剛經》你可能背下?《心經》你可解其意?”
他不給紅米反駁的機會,語速加快,言辭如刀:“你不好好修身養性,鑽研佛法,反而熱衷於江湖集會,爭強鬥狠,非要站在人前!我說你一句,你便嗔怒心生!貪圖虛名,嗔怪於人,癡迷武力,佛門三毒‘貪嗔癡’你樣樣占全!自己一身毛病的半吊子,卻敢在這裡妄言他人入魔?”
肖塵補刀:“你可知何為入魔?並非隻有完全瘋癲、喪失理智才是魔!走錯了道路,執迷不悟,便是入魔!你身披袈裟,口誦佛號,卻無半分慈悲之心,反而在此搬弄是非,混淆黑白!你才是那個真正入了魔道而不自知的人!”
這一番話,如同驚雷炸響,擲地有聲,說得紅米大師麵紅耳赤,渾身發抖,指著肖塵“你……你……”了半天,卻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他周遭的那些武林人士,此刻看向紅米的目光也多了幾分異樣與思索。
肖塵不再看他,目光掃過眾人,朗聲道:“江湖自有江湖的道,朝廷亦有朝廷的法。我行事,隻問本心。淩嶽劍派越界在先,危害百姓,覆滅是其咎由自取。若諸位以為我做得不對,或是也想試試觸碰這條底線,儘管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