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丞這才從瑟瑟發抖的驛卒和客商人群中鑽了出來,他勉強整理了一下衣冠,上前幾步,對著肖塵深深一揖,聲音還帶著顫:“幾…幾位大俠,這…這是…”
肖塵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晚的飯菜:“江湖仇殺。凶徒已經製住了,掀不起風浪。驛丞大可放心。”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被打翻的桌椅和熄滅的燈籠,“毀壞的東西,照價賠償,讓他們賠。”他指了指地上的費陽和那女子,“我們明天一早便離去,不會再多叨擾。”
驛丞聞言,如蒙大赦,趕緊再次拱手:“如此甚好,甚好!多謝大俠體諒!”他巴不得這群煞神趕緊離開,至於賠償,能找到人賠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這時,李青和趙信壓著那女子走了過來。那女子似乎想掙紮,被趙信鐵鉗般的手按住了肩膀,疼得悶哼一聲。
李青臉上帶著感激神色,看向肖塵:“侯爺,這事兒…多謝您再次出手相助。隻是這兩人…”
肖塵沒等他說完,隨意地指了指地上的費陽:“這個你們也一並帶走。人是你們鏢局的仇家,鏢也是你們丟的。能問出什麼,能追回多少,是你們自己的事兒和本事。”
他語氣淡然,刻意保持著距離,“畢竟,這是你們宏遠鏢局自己的事情。”
李青立刻明白了肖塵的意思。他重重點頭,抱拳行了一個大禮:“是!李青明白!侯爺大恩,宏遠鏢局上下絕不敢忘!”他心裡清楚,對這位連淩嶽劍派都能隨手抹去的大人物來說,今晚出手已是天大的情分,確實不能再指望更多。
肖塵不再多言,轉身自然地攬住一直安靜站在他身側、目光中帶著些許餘悸的沈婉清,準備回房。
一直冷眼旁觀的沈明月卻突然開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目光落在如同死狗般的費陽身上:“這個費陽…當初就在白家莊園,歸劍大會上,他居然不認得你?”
肖塵聞言,腳步一頓,嘴角勾起一抹略帶譏誚的弧度:“當時?當時他的天都塌了,哪還能分神注意彆人。”
他想起當時這年輕人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搖了搖頭,“當初看他那樣子,還覺得有幾分可憐。現在看來,嘖…”他頓了頓,語氣裡帶上了一絲來自現代靈魂的不屑,“純屬活該。大半夜不睡覺,跑這兒來裝神弄鬼,玩這套把戲。咒他這輩子,都是死備胎的命!臭舔狗!”
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含在嘴裡嘀咕出來的,隻有靠得極近的沈婉清和沈明月隱約聽到。
沈婉清有些茫然,不解“備胎”、“舔狗”何意,但看夫君神色,也知絕非好話,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
沈明月眼中則閃過一絲了然,她雖不知具體詞彙含義,卻能精準把握肖塵話語裡那份鄙夷。這家夥剛才肯定是被打斷了好事。
回到客房,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混亂。肖塵還想湊到妻子身邊溫存。誰知沈婉清卻輕不依了,死死的抓住他的手。
肖塵心頭那點小火苗熄滅了。他歎了口氣,知道妻子臉皮薄:“好了好了,不鬨你了。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兩人依偎在床榻上,蓋著薄被,非常純潔的睡眠。隻是肖塵在閉眼前,心裡還是忍不住又罵了一句:都怪那費陽!臭舔狗不得好死!壞我好事!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肖塵幾人用過早飯後,準備收拾馬車,準備繼續前往永和城。驛站的狼藉也已被簡單清理。
一回頭,就見李青和趙信已經等候在驛站的樓梯口下方。兩人眼下一片濃重的烏青,臉色晦暗,比昨天更加憔悴。習武之人,一夜不睡絕不至於此等模樣,顯然是遇到了極大的難題,心力交瘁。
李青見到肖塵下樓,立刻快步迎了上來,嘴唇翕動了幾下,才艱難地開口:“侯爺…原本,原本實在不想再打擾您清靜…可…可昨夜審訊之後,我們發現,這事兒…已經不是我們兩個,甚至不是我們宏遠鏢局能擔得起的了…”
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沉重。
“噢?”肖塵挑了挑眉,倒是來了些興趣。他並不介意幫這個還算順眼的老相識一把,但為人處世,過猶不及。上趕著不是買賣,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他比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人理解得都深刻。
他示意月兒先去馬車上等著,然後好整以暇地靠在馬車轅上,目光平靜地看著李青:“他劫鏢,你抓到了劫匪。送官也好,按你們江湖規矩辦也罷,還有什麼難處?說來聽聽。”他語氣輕鬆,帶著一種置身事外的疏離,“我也許…能幫你出個主意。”
李青和趙信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掙紮。最終,李青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壓低聲音道:“侯爺,我們…我們連夜分開審了那女人和費陽。費陽沒了心氣兒,問什麼說什麼。那女人更是受不住嚇,可他們說出來的東西太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