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並未完全散去。
當最後一艘帝國戰艦的引擎尾焰消失在深空探測器的極限視距之外,當星空重新被熟悉的、冰冷的恒星光芒與遙遠的星河背景所占據,一種巨大的、近乎虛無的寂靜,取代了持續數月之久的爆炸轟鳴與能量嘶吼,籠罩了整個太陽係,籠罩了這顆傷痕累累的蔚藍星球。
勝利的歡呼,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隻激起了短暫的、局部的漣漪,便迅速沉沒在無邊無際的疲憊、傷痛與麵對滿目瘡痍的茫然之中。
地球,仿佛一個剛從慘烈手術中幸存下來的病人,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周身遍布著需要漫長歲月才能愈合,甚至永遠無法恢複如初的創傷。
從近地軌道俯瞰,曾經的文明痕跡被粗暴地抹去了大片。北美大陸上,數個昔日繁華的沿海都市圈,如今隻餘下被高溫玻璃化的巨大坑洞和扭曲的金屬骨架,如同醜陋的傷疤。歐亞大陸腹地,巨大的地裂峽穀縱橫交錯,那是帝國重型軌道炮犁過的痕跡。廣闊的海洋,漂浮著艦船的殘骸與泄露能源形成的、色彩詭異的油汙帶,部分海域因能量汙染而翻湧著不正常的泡沫。大氣層中,塵埃與灰燼尚未完全沉降,使得陽光都顯得有些晦暗不明。
“盤古”全球靈能防禦矩陣,這個在最終決戰中承受了最多衝擊的屏障,此刻已徹底停擺。遍布全球的能量節點塔樓,超過七成損毀或過載熔毀,隻剩下焦黑的基座,如同沉默的墓碑,訴說著那場防禦戰的慘烈。曾經作為前線支點的月球基地,已幾乎辨認不出原有形狀,化為一片漂浮在軌道上的、冰冷的金屬墳場。火星防線更是名存實亡,地表基地被徹底抹平,隻有一些深入地下掩體的單位,還在艱難地發出微弱的求救信號。
傷亡統計……是一項殘酷而漫長的工作。初步估算,全球人口在戰爭期間直接或間接損失了近三分之一,這還不包括因環境劇變、輻射汙染、社會秩序崩潰而可能導致的後續死亡。軍隊方麵,主力星際艦隊十不存二,經驗豐富的飛行員、艦長、星際戰士傷亡殆儘,元氣大傷。無數家庭破碎,哭聲在幸存者聚集點的每一個角落低回。
資源,更是瀕臨枯竭。為了支撐戰爭機器,地球積累了數百年的礦產資源、能源儲備被消耗到了危險線以下。工業體係遭受重創,生產線大部分被毀或被征用後損毀。農業區因氣候異常和汙染大麵積減產,全球性的饑荒與物資短缺,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這就是“慘勝”之後,血淋淋的現實。
昆侖山脈,原元初門總部深處,一處依托天然洞府修建、被重重陣法保護的秘密指揮中心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瓦西裡耶夫上將仿佛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鬢角徹底斑白,眼袋深重,原本筆挺的軍裝此刻也沾滿了灰塵與汗漬,顯得有些褶皺。他站在巨大的全息星圖前,星圖上原本代表地球艦隊的藍色光點稀疏得可憐,而代表帝國潰退方向的紅色箭頭雖然遠去,卻像一道永不愈合的傷口,提醒著威脅並未根除。
他麵前,是由殘存各國前政府代表、各大修真勢力領袖,如蜀山代理掌門、南宮世家家主、頂尖科學家代表,如艾琳娜博士以及聯盟軍事委員會核心成員組成的臨時最高議事會。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悲傷,以及一絲劫後餘生的恍惚。
“先生們,女士們,”瓦西裡耶夫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守住了。”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在場不少人瞬間紅了眼眶。為了這四個字,付出的代價太過沉重。
“但是,”瓦西裡耶夫話鋒一轉,指向星圖,“我們隻是贏得了一場戰役,並非整個戰爭。格倫塔帝國依然存在,其疆域遼闊,實力深不可測。這次失敗,對他們而言或許是傷筋動骨,但絕非致命。他們隨時可能卷土重來,帶著更強大的艦隊,更殘酷的報複。”
“而我們,”他環視眾人,目光銳利,“幾乎失去了一切。我們的艦隊,我們的家園,我們的……守護神。”
提到“守護神”三個字,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指揮中心一側。那裡,一個由最高級彆防護陣法籠罩的透明維生艙內,王也正靜靜地懸浮著。他雙目緊閉,麵容安詳得如同沉睡,但身體依舊呈現出一種令人心碎的半透明狀態,布滿了細微的、仿佛連接著虛無的裂紋。無名戒指懸浮在他的眉心處,散發著極其微弱但穩定的混沌光暈,如同最忠誠的衛士,維係著他那介於存在與消亡之間的微妙平衡。
幾位頂級的醫修與擅長生命科學的修士輪番檢查後,都得出了近乎一致的結論:王也道長肉身與神魂所受的創傷,已非尋常藥物或法術所能治愈。那“行星裂解炮”的法則之力,從根本上動搖了他的存在根基。他能維持目前這種“寂滅”而非“消散”的狀態,全靠無名戒指那神秘力量的守護。何時能醒,能否醒來,都是未知數,或許需要數十年、數百年,甚至……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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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的沉眠,對地球文明的士氣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但某種程度上,也催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凝聚力。他不在,守護家園的責任,便徹底落在了每一個幸存者的肩上。
“所以,”艾琳娜博士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雖然布滿血絲,卻燃燒著科學家特有的執著與理性,“我們沒有時間沉溺於悲傷,也沒有資格停滯不前。我們必須重建,必須變得更強。”
她調出了一係列數據麵板:“根據初步評估,我們麵臨三大緊迫任務:第一,生存與秩序恢複。需要立刻建立全球統一的物資配給體係,組織力量清理汙染、修複基礎生存設施,防止大規模饑荒和瘟疫。第二,軍事力量重建。我們需要在廢墟上,利用從帝國殘骸中回收的技術與我們自身修真體係結合,設計建造新一代的、更強大的星際防禦力量。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科技與修真的深度融合。這場戰爭證明了,單一的科技或修真路徑,在麵對高等星際文明時都存在短板,唯有融合,才是未來之路。”
蜀山代理掌門,一位麵容清臒、背負劍匣的中年道姑,微微頷首,聲音清越卻帶著一絲沉重:“艾琳娜道友所言甚是。經此一役,我輩修者亦當反思。以往閉門苦修,追求個人超脫之道,於文明存亡之際,力有未逮。未來,蜀山願開放部分劍修傳承,與科技結合,探索‘星際禦劍術’、‘粒子飛劍’等新途,並派遣弟子,協助維持秩序,清剿殘留的異星汙染獸。”
南宮世家家主,一位氣勢沉穩的老者,也沉聲道:“南宮家將傾儘家族積累的靈材、藥圃,支援重建,並開放部分古籍,供研究所參詳上古陣法與現代能量理論的結合應用。”
其他各方勢力也紛紛表態,擱置前嫌,共度時艱。在生存麵前,舊有的隔閡與算計,顯得如此渺小。
“伏羲,”瓦西裡耶夫轉向中央那巨大的、閃爍著流光的核心主機,“啟動‘涅盤’計劃第一優先級。”
“指令確認。‘涅盤’計劃啟動。”冷靜的電子音回應道,“優先任務:一、全球幸存者搜救與登記。二、關鍵物資水、食物、藥品)全球調度係統上線。三、啟動‘淨化者’工程,對汙染區域進行靈能與科技雙重淨化。四、整合全球殘存工業能力,優先修複能源與通訊網絡。五、建立‘文明火種’檔案館,備份所有現存科技、文化、修真知識……”
一係列指令被迅速下達,通過殘存但正在快速修複的通訊網絡,傳達到全球各個殘存的指揮節點。一部巨大而殘破的戰爭機器,在短暫的停滯後,開始以一種更加艱難、卻也更加團結的方式,緩緩轉向,投入到另一場關乎生存與未來的、沒有硝煙的戰爭中。
在地球軌道上,一些幸存下來的工程艦船,已經開始在漂浮的殘骸中小心翼翼地作業。它們如同太空中的清道夫,回收著尚有價值的金屬、完好的設備,甚至是帝國戰艦上那些未被完全破壞的能量核心和傳感器。這些“戰利品”,將成為未來科技突破的關鍵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