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時光,在外門雜役區這片喧囂與壓抑交織的土壤上,如同被無形的手按下了加速鍵。關於“靈犀盤”的私密低語,如同春夜無聲滋長的藤蔓,悄然爬滿了每一個角落。十丈之內,清晰無礙的即時傳訊,這種前所未有的便利,如同最甘醇的毒藥,早已深深浸潤了每一個體驗者的心神,勾起了深入骨髓的依賴與渴求。
趙亮那間小屋的門檻,在這三日裡幾乎被踏破。從日出到深夜,總有眼神熱切、攥著體驗券的雜役弟子徘徊在門外,或低聲懇求,或急切詢問,核心隻有一個:何時能預定正式版的靈犀盤?多少靈石都行!
然而,那扇簡陋的木門始終緊閉。隻有童露露偶爾會探出頭來,帶著歉意卻不容置疑的笑容:“諸位師兄師姐莫急!趙師兄正在閉關煉製正式版靈犀盤,確保萬無一失!三日期滿,自見分曉!”
門內,卻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沒有爐火,沒有鼎沸的靈氣,隻有一種近乎實驗室般的靜謐與精密。
趙亮盤膝坐於屋中空地,麵前攤開的,不是符紙丹爐,而是一張巨大的、由堅韌獸皮鞣製而成的“工作台”。台麵上,堆滿了各式各樣閃爍著不同靈光的礦石、金屬錠、奇異的晶石以及形態各異的靈植根莖。空氣裡彌漫著礦石的冷硬氣息、金屬的微腥、以及靈植特有的清冽芬芳。
他手中握著的,也不是刻刀符筆,而是一柄造型極其奇特、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工具——前端是細若毫芒的尖銳探針,後端連接著微縮的靈力聚焦透鏡。這正是他用繳獲的散修儲物袋中幾塊罕見寒鐵,耗費一夜,以現代精密鑷子為藍本,結合靈力微操原理打造出的“靈能鑷”。
此刻,趙亮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靈能鑷的尖端,正小心翼翼地夾著一塊鴿蛋大小、通體呈半透明琥珀色、內部仿佛有無數細小金色星點緩緩流淌的奇異礦石——正是響靈木伴生礦的核心精華,他命名為“星髓金晶”。旁邊,是一截嬰兒手臂粗細、通體漆黑、布滿天然螺旋紋路的響靈木樹心。樹心已被縱向剖開,露出內部致密而富有彈性的木質纖維。
他的動作穩定得如同磐石,每一次微調都帶著一種超越肉眼觀察的絕對精確。靈能鑷尖端亮起極其細微的靈光,如同最精密的激光雕刻刀,在星髓金晶表麵蝕刻出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極其複雜的立體網格紋路。同時,另一隻手操控著另一柄更細的靈能鑷,牽引著比蛛絲還要纖細、由某種導靈性極強的“秘銀”抽成的絲線,如同最頂尖的外科醫生進行神經接駁手術,將秘銀絲精準地嵌入響靈木樹心內部天然的螺旋脈絡之中。
汗水浸透了他背後的衣衫,額角青筋微微跳動,精神力的消耗達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這已不是簡單的煉器或製符,而是將現代精密電池製造工藝,硬生生嫁接到修真界的靈材之上,創造一種全新的能量核心——“靈能電池”!
童露露則守在一旁,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她的任務同樣繁重:按照趙亮的要求,將其他幾種高階輔助材料——能穩固靈氣流動的“流紋玉粉”、隔絕能量逸散的“空青石髓”、以及充當穩定劑的“百年石鐘乳”——按精確到毫厘的配比調和成一種半透明的膏狀物。每一次攪拌,每一次稱量,她都全神貫注,小臉繃得緊緊的,生怕出一絲差錯。調和好的膏體,被趙亮小心地灌注到響靈木樹心與星髓金晶的結合縫隙中,瞬間固化,形成完美的密封層和能量傳導橋梁。
時間在極致專注中流逝。當趙亮將最後一片薄如蟬翼的流紋玉粉覆蓋在“靈能電池”表麵,並用秘銀絲在表麵勾勒出幾個玄奧卻充滿幾何美感的能量回路節點後,他長長地、緩緩地籲出一口濁氣。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清晰可聞的低沉嗡鳴,從工作台上那枚終於完成、約莫拳頭大小的琥珀色圓柱體星髓金晶核心)與黑色木質基座響靈木樹心)構成的奇異造物中傳出。圓柱體內部,那些金色的星點如同被喚醒的星河,驟然加速流淌,散發出穩定而內斂的柔和金輝。一股精純、溫和卻蘊含著澎湃力量的靈力波動,如同沉睡巨獸的呼吸,無聲地擴散開來,瞬間充盈了整個狹小的空間!屋內的塵埃仿佛都在這股力量下微微懸浮。
“成…成了?”童露露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眼睛死死盯著那枚散發著神秘光暈的“靈能電池”,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蘊含的、遠超普通下品靈石的能量!
“成了。”趙亮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但更多的是成功的興奮。他拿起這枚凝聚了無數心血的造物,感受著掌心傳來的穩定脈動和磅礴能量,“星髓金晶儲存壓縮靈氣,響靈木樹心天然脈絡導引,秘銀絲構成超導回路,輔材隔絕逸散穩定結構…這就是我們的‘心臟’。”
他沒有停歇,目光轉向工作台另一側。那裡堆放著幾塊灰撲撲、毫不起眼的“鐵精”錠,一種修真界最低階、最基礎的煉器材料,通常隻用來打造農具或低級傀儡的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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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讓它跳動起來。”趙亮的眼神銳利如刀。
第四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青雲山脈的薄霧,外門集市卻陷入了一種反常的死寂。往日的喧囂叫賣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的、山雨欲來的沉悶。
錢多多、山羊胡老頭以及十幾個結盟的商販,連同他們手下雇傭的一些麵相不善的雜役弟子,如同約好了一般,早早地將趙亮往日擺攤的位置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或抱著雙臂冷笑,或交頭接耳,眼神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敵意和一絲即將報複的快意。
“哼,縮頭烏龜躲了三天,今天總該出來了吧?”
“體驗券到期了!看他還拿什麼糊弄人!”
“今天他要是敢來,非讓他把之前賺的黑心錢吐出來不可!”
“對!砸了他的攤子!讓他滾出外門集市!”
錢多多站在人群最前方,肥胖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假笑,隻剩下陰鷙。他手中把玩著兩枚已經變得黯淡無光、靈氣全失的“靈犀盤體驗券”空殼,嘴角噙著冰冷的弧度。周宇軒則隱在人群稍後的位置,抱著雙臂,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死死盯著集市入口的方向,等待著那個讓他恨之入骨的身影出現。
氣氛凝重得如同凍結的寒冰,所有普通弟子都遠遠避開這片區域,噤若寒蟬。所有人都預感到,今天,這裡必將爆發一場風暴!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壓抑達到頂點時,集市入口傳來了木輪碾過青石板的“嘎吱”聲,並不響亮,卻異常清晰地打破了死寂。
趙亮來了。
他推著一輛比之前更大、更沉重的木車,步履沉穩,不疾不徐。童露露跟在他身側,小臉緊繃,眼神卻異常堅定,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用厚布遮蓋的方形物體。
沒有靈草,沒有藤籃。木車上,隻堆放著幾塊最普通不過、灰撲撲的鐵精錠,幾根粗糙的靈木杆,還有一些零散的、看不出用途的金屬構件和幾卷堅韌的獸筋。
“喲!趙大財主終於舍得露麵了?”錢多多立刻陰陽怪氣地迎了上去,攔在木車前,故意提高了音量,讓所有人都能聽見,“怎麼?躲了三天,是怕我們找你算賬?還是你那騙人的把戲玩不下去了?看看你車上這些破爛玩意兒,鐵精?爛木頭?怎麼,靈草生意做不下去,改行收破爛了?還是打算用這些垃圾來糊弄大家,繼續賣你那什麼狗屁靈犀盤?”
哄笑聲立刻從商販群中爆發出來,充滿了惡意的嘲諷。
山羊胡老頭也尖著嗓子幫腔:“就是!諸位道友看看!這就是他所謂的秘製神器?連點像樣的材料都拿不出來!之前那些靈草和鬼畫符,肯定也是騙人的障眼法!大家千萬彆再被他蒙蔽了!”
麵對撲麵而來的汙言穢語和惡意譏諷,趙亮臉上沒有絲毫怒意,反而露出一抹極其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憐憫的微笑。他停下木車,目光平靜地掃過錢多多那張因刻薄而扭曲的肥臉,又掠過山羊胡老頭,最後落在人群中臉色鐵青的周宇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