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刑堂的陰冷氣息尚未散儘,趙亮已置身於天機商會核心的“天工坊”。這裡沒有刑堂的壓抑,取而代之的是精密儀器低沉的嗡鳴、靈能回路流淌的微光,以及一種冰冷的、高度秩序化的氛圍。巨大的水鏡石懸浮在中央,上麵分割成數十個大小不一的畫麵:王麻子像一灘爛泥被拖入特製囚室的影像;飛霞渡口樊晴傳回的、關於“老張頭”雜貨鋪暗櫃中截獲的加密獸皮情報;百瘴林邊緣童露露指揮“草根網”成員布設隱蔽探測節點的場景;以及…代表著天樞閣藏經殿副執事李慕白那個刺目的紅點,正被商會最頂尖的“影子”以絕對的靜默狀態,進行著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監控。
每一個畫麵,都是九幽殿那張龐大毒網上被強行撕開的裂口。
“諸葛兄,推演結果如何?”趙亮目光緊鎖水鏡石上代表“迷霧荒村”那個依舊閃爍著不祥血光的節點。時間,是他們最大的敵人。
通訊頻道裡傳來諸葛明強壓疲憊的聲音:“血光節點已鎖定!就在荒村廢棄祠堂地底!但…時辰依舊模糊,在七日後子時到醜時之間波動!乾擾源太強,像是…有某種強大的存在,在刻意遮蔽天機!”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
“強大存在…血魔使徒?”趙亮眼神一凝。九幽殿核心戰力,以血為祭,凶名赫赫。“能確定嗎?”
“無法完全確定,但煞氣性質與記載中的血魔功極為相似!卦象凶險,強攻祠堂地底節點,恐有巨大傷亡!”諸葛明語氣沉重。
強攻代價太大,情報還不夠!趙亮需要更直接的證據,需要知道那地底究竟藏著什麼,需要…在敵人內部釘入一顆釘子!
他的目光掃過水鏡石邊緣一個不起眼的畫麵——那是黑石鎮周邊礦區的立體地形圖,其中幾處被特意標注為深紅,代表著被九幽殿完全控製、用於開采“沉陰鐵”和一種伴生的、散發著詭異吸力波動的“噬靈礦”的礦洞。王麻子崩潰前供出的零星信息裡提到過,那裡是“七情使喜”負責的一個重要物資點,近期有“大人物”巡視。
“蜂鳥,出動。”趙亮的聲音毫無波瀾,對著控製台下達指令。
嗡——
天工坊角落,一個半人高的金屬平台上,亮起幽藍色的光芒。平台上,整齊排列著數十隻僅有拇指大小、通體覆蓋著啞光黑色符紋甲殼、形似蜂鳥的精密傀儡。隨著指令下達,其中三隻“蜂鳥”頭部如同紅寶石雕琢的複眼驟然亮起,翅膀以肉眼難辨的高頻震顫起來,發出細微到幾乎不可聞的嗡鳴。
“目標:黑石鎮礦區,丙字七號礦洞九幽殿控製區)。任務一:潛入偵查,繪製內部結構圖,重點探測地脈異常及‘噬靈礦’核心儲藏點。任務二:捕捉所有影像及聲音信息,篩選關鍵人物。任務三:尋找意誌薄弱、可被策反的目標。指令:最高隱蔽模式,遭遇致命威脅時啟動‘湮滅’協議。”
指令通過靈網加密頻道瞬間注入三隻蜂鳥的核心符陣。它們輕盈地懸浮起來,如同三道融入空氣的黑色陰影,悄無聲息地從天工坊特製的通風管道中滑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趙亮的目光回到水鏡石,調出黑石鎮礦區的實時監控畫麵來自王五布設的遠程觀測點)。夜色下的礦區如同蟄伏的巨獸,幾處礦洞口閃爍著昏暗的、帶著血色的燈光,隱約傳來監工粗暴的嗬斥和礦奴麻木的哀鳴。三隻蜂鳥如同真正的幽靈,借助山石的陰影、礦渣堆的縫隙、甚至礦洞頂部垂下的鐘乳石,以不可思議的靈活性和近乎完美的光學、靈能雙重隱形狀態,悄無聲息地靠近了丙字七號礦洞那宛如巨獸咽喉的入口。
礦洞深處,景象如同煉獄。
渾濁的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汗臭和一種令人靈魂都感到遲滯的“噬靈礦”粉塵。岩壁上嵌著幾盞發出慘綠色幽光的“鬼磷燈”,勉強照亮蜿蜒向下的坑道。坑道兩側,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礦奴如同行屍走肉,在監工沾著血肉碎末的荊棘鞭笞下,麻木地用簡陋的礦鎬敲砸著岩壁,開采著那些泛著暗沉金屬光澤、表麵卻仿佛有細小漩渦在緩慢旋轉的“噬靈礦”。每一次礦鎬落下,都濺起帶著微弱吸力的粉塵,礦奴們裸露的皮膚上布滿青黑色的斑塊,眼神空洞,生命力正在被這些詭異的礦石緩慢吞噬。
一隻蜂鳥無聲地吸附在坑道頂端一塊凸起的岩石陰影裡,複眼閃爍著微弱的紅光,將下方的一切儘收眼底:一個監工正獰笑著,將鞭子狠狠抽在一個因力竭而摔倒的老礦奴背上,頓時皮開肉綻!老礦奴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隻是抽搐了一下,便被旁邊兩個麻木的礦奴拖到角落,那裡已經堆了幾具蓋著破草席的屍體。
另一隻蜂鳥則如同滑溜的泥鰍,貼著濕漉漉的岩壁,向著礦洞更深處潛行。它避開了一隊巡邏的、穿著製式黑色皮甲、眼神凶戾的九幽殿守衛,深入到一個相對寬闊的天然洞窟。這裡溫度驟降,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地穴,濃烈的噬靈波動如同潮汐般從中湧出!地穴邊緣,搭建著簡陋的升降平台,幾個氣息明顯強於普通守衛、腰間掛著“七情使”令牌的修士,正指揮著礦奴將一筐筐開采出的原礦倒入地穴深處。那裡,隱隱傳來沉悶的、仿佛心臟搏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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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隻蜂鳥,則敏銳地捕捉到了洞窟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岔道入口。岔道口有更強的守衛,還有淡淡的陣法波動。它調整著翅膀的震動頻率,模擬著洞內一種常見飛蛾的靈能波動,極其緩慢而謹慎地穿過了警戒陣法無形的屏障,潛入進去。
岔道儘頭,是一個人工開鑿的石室。石室中央,一個穿著華貴錦袍、卻難掩滿臉驚惶和油膩的胖子,正對著一個背對入口、身材異常高大魁梧的身影點頭哈腰,聲音諂媚得發顫:“…血魔大人放心!這丙字七號的產量,小的就是榨乾那些賤奴的骨髓,也一定按時給您湊足!絕不敢誤了‘血煉大陣’的進度!”
那高大身影緩緩轉過身。蜂鳥的複眼瞬間捕捉到了一張令人不寒而栗的臉!半邊臉覆蓋著暗紅色的、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的猙獰魔紋,一隻眼睛是純粹的血色豎瞳,散發著暴虐與貪婪的氣息。他僅僅隻是站在那裡,一股濃鬱得化不開的血腥煞氣就彌漫了整個石室,壓得那胖子膝蓋發軟,幾乎要跪下去。
正是九幽殿核心戰力,血魔使徒!
“錢多多,”血魔使徒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鐵器,帶著令人靈魂凍結的寒意,“記住你說的話。殿主的耐心有限。七天,我要看到足夠的‘噬靈精粹’堆在這裡。少一兩…”他那隻血色豎瞳微微轉動,落在錢多多因恐懼而劇烈抖動的肥肉上,“我就用你的油脂,來點燈。”
錢多多渾身肥肉一顫,臉色慘白如紙,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幾乎要癱軟在地:“是…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滾吧。”血魔使徒冷漠地揮了揮手,如同驅趕一隻蒼蠅。
錢多多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退出石室,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喘氣,眼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更深沉的恐懼。他正是那個在青雲宗集市被趙亮趕走、後來勾結商販造謠、又在內門選拔賽上給趙亮使絆子,最終被九幽殿威逼利誘拉下水的錢多多!此刻的他,哪還有半分往日的奸猾囂張,隻剩下在魔頭爪牙下苟延殘喘的卑微。
蜂鳥無聲地記錄下這一切,將血魔使徒猙獰的麵孔、錢多多恐懼的醜態,以及那句關鍵的“血煉大陣”和“七天”時限,同步傳回了萬裡之外的天工坊。
水鏡石前,趙亮看著血魔使徒那令人心悸的麵孔,眼神冰冷如萬載寒冰。他手指在控製台上快速操作,瞬間鎖定了畫麵中驚魂未定的錢多多。
“找到你了,錢胖子。”趙亮低語,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恐懼?這正是最好的突破口!
幾乎在同時,正扶著岩壁喘息、心中盤算著如何壓榨礦奴完成指標的錢多多,腦中毫無征兆地“嗡”了一聲!一個他絕對不想再聽到、如同夢魘般的聲音,直接在他意識深處炸響:
“錢多多,黑石鎮丙字七號礦洞,滋味如何?”
錢多多渾身肥肉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冰錐刺穿!他驚恐地四下張望,昏暗的坑道裡隻有礦奴麻木的身影和遠處監工的鞭影。幻覺?不!那聲音清晰得可怕!
“趙…趙亮?!”錢多多在心底發出無聲的、絕望的嘶吼,臉色瞬間由慘白轉為死灰。
“看來你還記得我。”趙亮的聲音冰冷,如同法官的宣判,“勾結九幽殿,殘害同門,為虎作倀。按九幽殿規矩,完不成任務是死。按青雲宗門規,叛宗通魔,當受‘裂魂’之刑,魂魄點天燈,灼燒百年。”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錢多多的心臟上!趙亮怎麼會知道?怎麼會找到這裡?!裂魂…點天燈…血魔使徒的威脅…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切地扼住了他的喉嚨!他雙腿一軟,差點當場跪下。
“不…趙…趙供奉!饒命!我是被逼的!是他們抓了我老娘…”錢多多在意識中瘋狂哀嚎求饒,涕淚橫流。
“閉嘴。”趙亮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瞬間掐滅了他所有的狡辯,“想活命?證明你的價值。”
錢多多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溺水者,意識中充滿了卑微的乞求:“您說!隻要您說!我錢多多赴湯蹈火…”
“丙字七號礦洞深處,那個地穴旁邊,應該有一個臨時存放高品質‘噬靈礦’樣本的小型儲藏點。血魔使徒剛運走一批精粹,那裡應該有剩餘的樣本。”趙亮的聲音如同精準的手術刀,直接切入要害,“我要一塊巴掌大小的、未經提煉的‘噬靈礦’原石樣本。半個時辰內,送到礦洞外西側三裡,那棵被雷劈過的枯樹樹洞裡。”
錢多多的臉瞬間扭曲了!去偷噬靈礦樣本?還是在血魔使徒眼皮子底下?這簡直是虎口拔牙!被發現就是抽魂煉魄的下場!
“這…這…”他嚇得魂飛魄散,牙齒咯咯作響,巨大的恐懼讓他幾乎窒息。
“或者,”趙亮的聲音陡然轉寒,帶著一絲嘲弄,“你可以繼續當你的礦主,等著七天後被血魔做成燈油。想想你那還在清水鎮的老娘,九幽殿找不到你,會不會去找她‘敘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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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娘!錢多多渾身劇震!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對血魔的畏懼!九幽殿的手段…他不敢想老娘會遭遇什麼!一邊是血魔使徒的威脅,一邊是趙亮洞悉一切、足以讓他和他老娘萬劫不複的致命把柄!巨大的恐懼像兩隻無形的手,瘋狂撕扯著他的神經!
“我…我…”錢多多臉色變幻不定,汗水浸透了油膩的錦袍。對血魔的恐懼,對趙亮的恐懼,對老娘安危的恐懼,最終在求生的本能驅使下,扭曲地混合成一股孤注一擲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