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轟鳴終於停歇,翻騰咆哮的血海冥河也化作了地穴深處一灘灘冒著青煙、散發著惡臭的粘稠黑泥。天樞閣主那輪如同皓月般高懸的“周天星鑒”,緩緩收斂了淨化萬邪的清冷輝光,最終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他寬大的袖袍之中。
祠堂地穴入口處,一片狼藉。被星穹雷網重創、又被九宗金丹強者撕碎的血神衛殘骸,如同被踩爛的紅色甲蟲,混雜在破碎的白骨和焦黑的噬靈礦碎塊中。七情使的屍體橫七豎八,麵具碎裂,露出下麵扭曲驚恐或怨毒凝固的麵容。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焦糊和淨化後殘餘的淡淡硫磺味,混合成一種劫後餘生卻又無比壓抑的氣息。
死寂。
沒有歡呼,沒有慶賀。幸存的九宗金丹修士們,個個帶傷,氣息萎靡。赤焰真人拄著斷裂的赤焰鞭,大口喘息,胸前一道深可見骨的爪痕還在滲著黑血。鐵狂屠拄著巨劍,劍身布滿裂紋,他本人更是麵色金紙,顯然臟腑遭受重創。玄苦大師盤膝而坐,佛光黯淡,嘴角掛著金色的血跡,顯然神魂被魔音傷得不輕。木青子正在給幾位重傷的同道喂服丹藥,臉色同樣蒼白。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疲憊、後怕,以及一絲…茫然。
贏了?九幽殿在迷霧荒村的據點被徹底拔除,血煉萬靈大陣的核心陣眼被趙亮以星雷之力配合玄冰玉匣中的星辰古玉本源徹底摧毀,血魔使徒的肉身在最後關頭被天樞閣主的星辰淨世光逼得自爆血海遁逃…似乎,是贏了。
但這勝利的代價,太過慘烈。金丹修士隕落十七人!重傷失去戰力者超過三十!餘者也幾乎人人帶傷!這幾乎是九大宗門近千年來一次性折損高階修士最多的一次!而這一切,僅僅是為了阻止九幽殿一個據點的陰謀!
“清點傷亡,救治傷員!所有魔修殘骸、魔器碎片,就地淨化封印!不得遺留一絲魔氣!”落霞穀主的聲音帶著疲憊和沉重,打破了死寂。他親自出手,一道道熾熱的霞光掃過戰場,將那些還在蠕動的汙血和殘存魔氣徹底焚滅。
鑄劍山莊莊主、百草門門主等也紛紛下令,指揮著尚有餘力的弟子和執事們開始清理戰場,救治傷員。氣氛凝重而肅穆,劫後餘生的慶幸被巨大的損失和更深沉的憂慮所取代。
天樞閣主並未參與清理,他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現在坍塌了大半的祠堂地穴邊緣。他深邃的目光掃過下方那被星辰淨世光灼燒得一片焦黑、仍在冒著絲絲黑煙的陣眼廢墟,又望向荒村之外,那被血煉大陣波及、如今已是赤地千裡、生機斷絕的廣袤區域。百萬生靈雖未被最終血祭,但被強行抽走精血魂魄的村鎮,早已化為一片片死寂的鬼蜮。
“九幽殿…此仇,不共戴天!”天樞閣主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一位宗主耳中,帶著刻骨的寒意。他轉向一旁懸浮的、映現著天機商會“磐石”醫療室畫麵的水鏡。
……
“磐石”醫療室。
濃烈的生機靈液氣息混合著高階丹藥的清香,也掩蓋不住那刺鼻的血腥和焦糊味。萬年暖玉和星辰砂打造的療傷台上,趙亮靜靜地躺著,臉色蒼白如金紙,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右臂。從肩胛骨到小臂,原本的血肉幾乎被那汙穢血海徹底腐蝕殆儘,隻留下焦黑碳化的骨骼!骨骼表麵布滿了細密的裂痕,殘留的血煞之力如同跗骨之蛆,仍在頑強地侵蝕著,與注入的生機靈液和淨化之力激烈對抗,發出“嗤嗤”的聲響,冒出縷縷黑煙。連接在他身上的精密儀器發出急促而規律的警報聲,屏幕上跳動著令人心驚肉跳的數據:
【生命體征:極度危險!】
【靈力本源:重度枯竭!】
【神魂波動:劇烈震蕩!瀕臨潰散!】
【右臂骨骼侵蝕率:73!持續惡化!】
【“噬魂血煞”汙染指數:9級滅魂級)!淨化效率:17…18…波動…】
童露露跪在療傷台邊,雙手緊緊捂著嘴,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麵上。她看著那焦黑的臂骨,看著儀器屏幕上刺目的紅光,看著趙亮緊閉雙眼、毫無血色的臉,心如刀絞。她甚至不敢去觸碰,生怕自己顫抖的手會加劇他的痛苦。
樊晴站在一旁,臉色同樣蒼白,嘴唇緊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強迫自己冷靜,快速操作著靈網終端,調閱著來自青雲宗、百草門、甚至天樞閣提供的最高級彆療傷方案和淨化秘術,試圖尋找一線生機。
“木青子大師的‘九轉還魂丹’注入!加大‘星辰甘露’濃度!啟動‘太乙青木生機陣’最大功率!”樊晴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下達指令。
嗡!
幾台造型奇特的治療傀儡立刻響應,更加精純的綠色靈液和蘊含著星辰之力的甘露順著導管注入趙亮體內。同時,療傷台下方銘刻的複雜陣紋爆發出濃鬱的青綠色光芒,形成一股強大的生機力場,包裹住趙亮殘破的身體,尤其是那焦黑的右臂,試圖壓製血煞,催生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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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效果微乎其微。那焦黑的臂骨上,血煞侵蝕的痕跡依舊頑固,淨化效率在18左右艱難地波動,難以提升。生機靈液和星辰甘露注入後,如同石沉大海,隻能勉強維持住趙亮那微弱的心跳和神魂不散。
“不行…血煞侵蝕太深,已入骨髓神魂…常規手段…杯水車薪…”百草門門主木青子的虛影出現在一個輔助水鏡中,他看著實時傳回的數據,眉頭緊鎖,聲音沉重,“除非…有至陽至剛、能徹底焚滅此等汙穢血煞的本源之力…”
至陽至剛?焚滅汙穢?
樊晴和童露露的目光,同時投向了靜靜懸浮在醫療室角落、被層層禁製保護著的驚雷星雷劍!劍身上,那紫金色的雷光與銀藍色的星芒雖然黯淡,卻依舊散發著破邪誅魔的凜然氣息!
“亮哥的劍…”童露露眼中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但隨即又被巨大的擔憂淹沒,“可…可他現在的狀態…”
就在這時,醫療室中央的主水鏡光芒大放!天樞閣主、落霞穀主等九大宗主的身影再次跨越空間顯現!他們的目光落在趙亮那慘烈的傷勢上,饒是以他們的心誌,也不禁動容。
“趙供奉…”天樞閣主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你為蒼生立下不世之功!此等傷勢,凡俗手段難愈。本座以天樞閣‘周天星鑒’之力,借引一縷‘大日真焱’本源,助你焚滅血煞,重塑道基!此乃我天樞閣不傳之秘,有鍛體煉魂之奇效,亦有焚身之險!你…可願承受?”
大日真焱!傳說中太陽核心的本源之火!至陽至剛,焚儘萬物!用它來焚滅血煞,無異於用烈火焚燒傷口上的腐肉,痛苦可想而知,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滅!
童露露和樊晴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昏迷不醒的趙亮,睫毛突然劇烈地顫動了一下!他緊閉的嘴唇微微開合,發出一個微弱卻無比清晰、帶著斬釘截鐵意誌的字:
“…引!”
……
虛空夾層。
這裡並非尋常意義上的空間,而是空間壁壘之間扭曲、混亂、充滿毀滅性能量亂流的間隙。尋常修士,即便是元嬰大能,若無特殊手段,貿然進入也是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