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內,隔絕了青雲宗外門所有的喧囂與浮塵。天機商會核心樞紐所在的這方空間,幽深靜謐,唯有精純的靈光在牆壁上鐫刻的繁複陣紋間無聲流淌,如同呼吸般明滅,將濃鬱的靈氣壓縮得幾乎化為實質,沉甸甸地彌漫在每一寸空氣中。
趙亮盤膝坐於密室中央一方溫潤的寒玉台上,閉目凝神。他麵前懸浮著一枚半透明的玉簡,玉簡之中,無數細若微塵的金色符文如星河般緩緩旋轉、碰撞、重組,演繹著曆代修士衝擊元嬰境界的經驗、感悟,乃至那些驚心動魄、九死一生的失敗教訓。每一次符文的明滅,都像針尖刺入識海,帶來關於靈氣狂暴、心魔侵蝕、天威浩蕩的冰冷警示。
元嬰之路,凶險莫測,絕非金丹進階可比。這是一道真正的天塹,踏過去,壽元暴漲,神通自成,可稱一方巨擘;踏不過去,輕則根基儘毀,道途斷絕,重則身死道消,魂飛魄散。玉簡中記載的種種凶險景象,足以讓任何金丹修士心頭蒙上寒霜。
趙亮神色卻平靜如古井深潭,隻有眉宇間凝聚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專注。他強大的神識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高速處理著玉簡內浩如煙海的信息流,結合自身遠超此界的思維模式,不斷推演、分析、剔除冗餘、提煉關鍵。現代科學中關於能量躍遷、係統穩定、臨界閾值控製的理論,在他腦中與古老的修真法門激烈碰撞,迸發出全新的思路火花。
“能量核心的穩定性是首要關鍵…傳統功法過於依賴蠻力衝擊瓶頸,效率低下且風險倍增…或許可以借鑒‘催化劑’概念,以特定頻率的靈氣波作為引導介質……”他低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在膝上劃動,留下淡淡的靈光軌跡,那是正在演算的符文雛形。
密室一角,堆積著小山般的材料。千年雷擊木流淌著毀滅與生機交織的紫電;取自極北冰淵深處的萬載寒髓,散發著凍結神魂的寒意;還有幾塊拳頭大小、蘊藏磅礴星辰之力的星辰鐵,表麵流淌著夢幻般的星輝;更有數個玉匣,裡麵盛放著靈氣氤氳、形態各異的珍稀靈藥,光是逸散出的藥香,就足以讓普通築基修士修為隱隱鬆動。
這些都是為結嬰準備的“彈藥”,每一樣都價值連城,是天機商會龐大商業機器高效運轉下,以驚人財富換取而來。
突然,密室門口那層隔絕內外的淡藍色光幕劇烈地波動起來,發出急促的嗡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緊接著,一道傳訊符穿透光幕,帶著顯而易見的焦灼氣息,懸停在趙亮麵前三尺之處,靈光急促閃爍——這是商會最高級彆的緊急警報!
趙亮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銳利如出鞘的劍鋒,瞬間將那沉浸於大道推演的深邃壓下,取而代之的是屬於一方勢力掌控者的冰冷決斷。他屈指一彈,一道靈光沒入傳訊符。
“嗡!”
童露露帶著哭腔、極度驚惶的聲音在密室內炸響,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刺破平靜:“會長!不好了!是周宇軒!那個王八蛋!他…他勾結了九幽殿的餘孽,不知用了什麼邪法,潛入了我們商會最重要的那條‘青嵐’靈脈核心!他們…他們埋下了‘蝕靈爆裂符’!要引爆整個靈脈節點啊!”
“青嵐靈脈”四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趙亮心頭!那是天機商會的命脈根基之一,一旦核心節點被毀,不僅商會運轉將遭受毀滅性打擊,其產生的連鎖靈氣爆炸,足以將附近數個重要工坊和倉儲區夷為平地,傷亡難以估量!周宇軒…這個名字瞬間點燃了趙亮眼底深處壓抑已久的寒冰。
“位置?現狀?”趙亮的聲音冷得掉渣,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卻帶著一種凍結空氣的壓迫感。
“核心節點三號陣眼!商會的供奉長老和護衛隊已經將他們圍住了!但那群魔崽子用一件邪寶撐開了防禦,一時攻不進去!周宇軒那瘋子在裡麵狂笑,說…說要用這衝天火光,給會長您‘結嬰’賀喜!”童露露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顫抖。
“知道了。啟動最高防禦預案,疏散周邊所有人員。我親自處理。”趙亮切斷通訊,霍然起身。他一步踏出,身影已如鬼魅般從密室內消失,隻留下空氣中尚未平複的細微空間漣漪,和寒玉台上兀自旋轉、卻已無人問津的元嬰心得玉簡。
刑堂大殿,森嚴如獄。
巨大的玄鐵刑柱矗立中央,上麵纏繞著粗如兒臂、銘刻著無數鎮邪符文的黑色鎖鏈。此刻,這些鎖鏈正死死捆縛著一個人——周宇軒。他衣衫襤褸,渾身是血,臉上混雜著瘋狂、怨毒和一種近乎解脫的猙獰。他身上繚繞著絲絲縷縷令人作嘔的灰黑色魔氣,試圖侵蝕鎖鏈上的符文,卻被那強大的鎮邪之力死死壓製,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周圍,商會數位金丹後期的供奉長老麵色鐵青,全力維持著一個禁錮陣法,光幕流轉,將周宇軒和那殘留的邪寶氣息死死鎖住。殿內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和魔氣的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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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哈哈哈!你終於來了!”周宇軒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門口,發出夜梟般嘶啞刺耳的大笑,“看到沒有?看到我這身精純的魔功沒有?這都是拜你所賜!你斷我前程,廢我修為,將我像條狗一樣扔出青雲宗!是九幽殿給了我新生!給了我向你複仇的力量!”
他瘋狂地扭動著身體,試圖掙脫鎖鏈的束縛,魔氣隨著他的癲狂而劇烈翻騰:“可惜啊可惜!沒能讓你親眼看著你的商會,你的根基,在蝕靈魔焰裡化為飛灰!不過沒關係…我周宇軒就是變成厲鬼,也要纏著你!讓你永世不得安寧!你的元嬰?做夢去吧!我要你碎丹而亡!哈哈哈——!”
刺耳的狂笑在空曠的大殿內回蕩,充滿了無儘的怨毒和詛咒。
殿門無聲洞開,趙亮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一身素淨的青袍,步伐沉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沒有憤怒,也沒有輕蔑,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然而,正是這種極致的平靜,卻比任何滔天怒火都更讓人心悸。
他沒有看兩旁躬身行禮的長老和護衛,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冰錐,徑直落在瘋狂叫囂的周宇軒身上。那目光穿透了癲狂的魔氣,穿透了怨毒的詛咒,仿佛在看一個早已注定的、微不足道的結局。
“當日,你毀我修複聚靈陣的材料,不過是想看我出醜,想將我踩在腳下。”趙亮開口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周宇軒的狂笑,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秤砣,砸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帶著一種跨越時光的審判意味。“手段卑劣,心思狹隘,尚在宗門規矩之內。我斷你前程,廢你修為,已是了結。”
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掌心對準刑柱上掙紮的周宇軒。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爆發,沒有炫目的靈光閃爍。隻有一股無形的、沛然莫禦的意誌,如同天道降臨般轟然壓下!
“今日,你勾結魔教,圖謀毀滅靈脈根基,戕害無辜同門,已是自絕於人族,自絕於天地正道。”趙亮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九天驚雷炸響在周宇軒的靈魂深處,“此乃叛族之罪!萬死難贖!”
“不!趙亮!你不能殺我!我有九幽秘法!我…”周宇軒的狂笑戛然而止,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他身上的魔氣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水,劇烈地沸騰、尖叫,本能地想要抵抗那降臨的意誌。
遲了!
趙亮掌心,一道凝練到極致、幾乎無形無質的金色靈光驟然迸發!那不是攻擊性的術法,而是蘊含了趙亮對靈氣本源深刻理解、糅合了現代精密能量操控理念的“解構之力”!
金光無視了周宇軒體表翻騰的魔氣防禦,如同最鋒銳的手術刀,精準無比地刺入其丹田氣海深處,狠狠紮在那顆由九幽殿秘法強行凝聚、汙穢不堪、布滿裂痕的黑色假丹之上!
“呃啊——!!!”
一聲淒厲到非人的慘嚎猛地從周宇軒喉嚨裡擠壓出來,如同瀕死野獸的哀鳴,瞬間撕裂了刑堂的死寂。他身體劇烈地反弓起來,像一隻被丟進滾水的大蝦,眼珠暴突,布滿血絲,幾乎要脫眶而出。捆縛著他的玄鐵鎖鏈被繃得筆直,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銘刻其上的鎮邪符文瞬間被催發到極致,爆發出刺目的金光,死死壓製住他體內失控暴走的魔氣。
嗤嗤嗤!
無數道濃稠如墨、帶著強烈腐蝕性的灰黑魔氣,如同被戳破了的氣球,瘋狂地從周宇軒的七竅、毛孔中噴湧而出。這些魔氣帶著濃烈的血腥和怨念,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其中尖嘯,試圖侵蝕周圍的一切。然而,刑堂的禁製早已全開,金色的光幕如同堅固的壁壘,將這些汙穢的魔氣死死鎖在周宇軒身周一丈之內,與符文鎖鏈的金光激烈碰撞、湮滅,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
趙亮眼神冰冷如萬載寒冰,手掌穩穩地虛按著。那道精準刺入的金色靈光,此刻正化作億萬根無形的“靈能探針”,在他的超強神識操控下,以一種外科手術般的、令人絕望的精確度,進行著徹底的“格式化”。
丹田氣海,那強行構築、作為魔功源泉的黑色假丹,在金色靈光的衝刷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解。構成假丹的每一縷邪異魔元、每一道扭曲的符文印記,都被無情地剝離、粉碎,還原成最原始的、混亂而汙濁的能量粒子。
緊接著,是周身經脈。那些被魔氣浸染、異化、強行拓寬的經絡網絡,如同被投入強酸腐蝕的管道,寸寸斷裂、枯萎、焦黑。曾經運轉魔功時帶來的膨脹力量感,此刻變成了千刀萬剮般的劇痛和徹底的虛無。周宇軒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體裡那點勉強維係的力量,正被一絲絲、一縷縷地強行抽離、碾碎,如同沙塔在狂風中崩塌。
“不…我的力量…魔尊賜予我的力量…”他嘶吼著,聲音卻因極致的痛苦和虛弱而變得斷斷續續,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碎裂的經脈,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那曾經支撐他複仇信念的魔功根基,正在以一種無可挽回的速度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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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十二息!
對周宇軒而言,卻漫長得如同在煉獄中煎熬了百年。當趙亮的手掌緩緩收回時,周宇軒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爛泥,徹底癱軟在刑柱下,隻有鎖鏈還勉強掛著他不成人形的軀體。他身上的魔氣消散殆儘,隻剩下濃重的血腥和一種生命本源被徹底掏空的死寂衰敗氣息。曾經那點虛假的金丹修為,連同他最後一絲掙紮的力氣,都徹底化為了烏有。
真正的修為儘廢!比當年被逐出青雲宗時更加徹底、更加絕望!這一次,是根基的徹底湮滅,連重新修煉凡俗武功的可能性都被斷絕!
刑堂內一片死寂。針落可聞。幾位維持陣法的金丹長老,後背的衣袍早已被冷汗浸透。他們看著趙亮那平靜無波的臉,看著他剛才那精準、冷酷到令人靈魂凍結的手段,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這不是簡單的廢功,這是最徹底的抹除!是對一個修士存在根基的終極否定!其威懾力,遠勝於當場格殺。
趙亮並未再看地上那灘爛泥般的周宇軒一眼。他目光轉向刑堂長老,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裁決意味:“勾結魔教,意圖毀滅靈脈根基,戕害同門,罪證確鑿。按宗門鐵律,當如何?”
刑堂長老喉結滾動了一下,壓下心頭的悸動,肅然躬身,聲音洪亮地宣判:“罪大惡極,當廢其修為,逐出宗門,永世不得踏入修真界半步!其名錄入‘叛宗卷’,昭告天下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