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洶湧，卻奇跡般地保持著某種秩序。修士們排起長龍，眼神熱切地盯著那些飛劍。
第一個上前的是一位滿臉風霜、氣息隻有築基中期的中年散修。他有些緊張地在登記玉簡上烙印下自己的神念，然後在青雲宗弟子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走到一柄飛劍前。
“以神念溝通玉簡核心，下達基礎指令即可。”弟子言簡意賅。
散修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對著飛劍發出了一個最簡單的念頭：“起！”
嗡！
飛劍應聲而起，懸停在他身前尺許，劍身穩定，青銀光芒流轉。
“前…前進十丈！”散修聲音帶著顫抖。
刷！飛劍化作一道流暢的灰影，精準地停在十丈外的一塊標記石前，分毫不差！
“左轉！繞石一周！”散修膽子大了些。
飛劍靈動地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貼著標記石光滑的表麵繞行一周，返回原位，劍身乾燥，動作行雲流水！
“哈哈哈！成了！真的成了！”散修激動得手舞足蹈，像個孩子，“比我自己那柄破飛劍聽話一百倍！還不用費神操控！好東西！真是好東西啊！”他戀戀不舍地將神念權限解除，飛劍自動飛回劍架，引得後麵排隊的人一陣羨慕的騷動。
接下來上場的，是一位須發皆白、胸前佩戴著古老飛劍徽記的老鑄劍師。他臉色依舊有些僵硬，眼神複雜，帶著審視和最後的倔強。他烙印神念，走到飛劍前，沒有下達指令，而是伸出布滿老繭、因常年鍛打而變形的手指，輕輕拂過飛劍的劍脊。
嗡…
飛劍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似在回應。劍身上那細微的聚靈符文在老鑄劍師神念的感知下清晰無比。
“啟動聚靈。”老鑄劍師沉聲道。
飛劍劍身青銀光芒微亮。水月鏡上，【靈力核心監控】窗口清晰地顯示：外部靈氣被絲絲縷縷地吸入，核心靈力儲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而穩定地增長+0.1…+0.1…）。
“無屬性…無損耗…穩定…”老鑄劍師喃喃自語，渾濁的老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他畢生追求的聚靈陣穩定性和效率，竟在這柄看似普通的製式飛劍上，以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實現了。他顫抖著手指，想下達更複雜的指令，卻發現自己那些引以為傲的禦劍技巧，在這飛劍自帶的“智能”麵前，顯得如此笨拙和多餘。最終，他頹然放下手，解除權限，默默退到一旁，望著手中那柄傳承了數代、靈光內斂卻需要他耗費大量心神溫養的古樸飛劍，發出一聲悠長而沉重的歎息。那歎息中，有堅守被擊碎的痛苦，更有一種被時代車輪無情碾過的悲涼。
另一邊，一位來自“天衍宗”、以陣法推演著稱的青年陣法師，正沉浸在水月鏡那不斷滾動的核心邏輯代碼流中，如癡如醉。
“妙！太妙了！這‘iftse’的嵌套邏輯！這優先級隊列的調度算法！簡直是將陣道推演化入了劍道本能！”他雙眼放光，手指在空中無意識地劃動著，模仿著代碼的流轉，“安全！高效！邏輯閉環！這才是真正的‘器靈’雛形！不！它比器靈更純粹！更可控！”他完全忘記了體驗飛劍本身，仿佛那不斷流淌的代碼，就是世間最美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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礪劍坪上，百態紛呈：
有年輕修士操控飛劍在空中做出各種高難度花式動作，引來陣陣喝彩。
有謹慎者反複測試“絕對安全距離”，操控飛劍以毫厘之差擦過測試樁，飛劍總能精準規避。
有陣法師圍著水月鏡爭論某個代碼片段的優化可能。
更有甚者，試圖用自己的神念強行衝擊飛劍核心，立刻觸發“權限綁定”警報和“失控熔斷”，飛劍瞬間靈光熄滅，變成一塊凡鐵，引來青雲宗弟子嚴厲的警告目光。
真實！透明！強大！便捷！
親身體驗帶來的衝擊，遠比任何演示和說教都更有力量！疑慮在飛劍流暢的軌跡中消散，恐懼在透明的數據流前冰融。礪劍坪上空的氛圍，已然從最初的狂熱好奇，轉變為一種更深沉的認可與渴望。
“趙長老！體驗過了！心服口服！我百煉宗，追加訂單！三百柄！”
“還有我們流雲閣！首批兩百！定金立刻交付！”
“趙道友！那核心技術公開…我等可否以此為基礎，研發適配本門功法的專屬飛劍？費用好說！”
資本的熱浪，再次洶湧而來，比演武大會時更加熾熱、更加堅定！這一次，再無人質疑安全，再無人散布謠言。技術的陽光，驅散了所有陰霾。
礪劍坪邊緣，一處稍高的石台。
趙亮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下方如同巨大蜂巢般繁忙而有序的體驗區。薑雨彤和樊晴侍立兩側。
“效果遠超預期。”樊晴看著那些爭相簽訂意向書的商會代表，嘴角勾起一抹銳利的弧度，“謠言不攻自破，訂單雪片般飛來，連帶著公開的基礎技術，都成了我們製定行業標準的基石。這一手‘開源’，玩得漂亮。”
“但也徹底得罪死了離火穀、天工坊那些老牌勢力。”薑雨彤美眸中閃過一絲憂色，“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跳梁小醜，何足道哉。”趙亮語氣平淡，目光卻深邃如星空，“真正的阻礙，從來不是他們。”他的視線，越過喧囂的人群，投向青雲宗深處，那座孤峰之巔。
孤峰之上，鐵劍真人依舊如同亙古不變的磐石。但這一次，他不再閉目。那雙銳利如寒星的眼眸，穿透空間，正死死地鎖定著礪劍坪上，一柄正在被某個年輕修士操控著、做出精妙規避動作的靈陣飛劍。
他的右手，依舊按在腰間鐵劍的劍柄上。隻是那按著的力道，似乎鬆了些許。指節不再慘白，反而因為過度用力後的鬆弛，微微顫抖著。那柄古樸的鐵劍，在鞘中發出極其低微、卻不再絕望的嗡鳴，仿佛在困惑，在掙紮，在感受著下方礪劍坪傳來的、那屬於新時代的、冰冷而高效的“劍意”。
趙亮收回目光，看向掌心那枚溫潤的青銀玉簡。玉簡的光芒流轉，倒映著礪劍坪上空的喧囂與山下資本洪流的轟鳴，也倒映著孤峰之巔那道沉默而複雜的目光。
“劍心通明，方知器之真意。”趙亮低聲自語，不知是說給誰聽，“閉門造車，終成塚中枯骨。這開源之劍，破的不僅是謠言…”
他的聲音消散在山風裡。
“…破的，是千年積弊的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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