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宗後山，被趙亮臨時征用的那片巨大演武場，此刻已經完全變了模樣。昔日的青石地麵被一層堅固的銀灰色合金板覆蓋，踩上去發出沉悶而穩固的回響。場地上，矗立著數十根高低錯落、閃爍著幽藍靈紋的能量柱，它們彼此之間有無形的靈能鏈路連接，構成一張覆蓋全場的無形大網。場地邊緣，臨時搭建的金屬指揮台上，巨大的靈能光屏懸浮半空，上麵正流淌著瀑布般的數據流和複雜的動態地形圖。
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草木清香，而是靈能護甲啟動時細微的嗡鳴、飛劍劍靈核心待機掃描的“滋…滋…”聲、以及能量回路高速運轉時產生的淡淡臭氧氣息。一種冰冷、高效、充滿未來戰爭感的氛圍，將這片區域徹底籠罩。
趙亮站在指揮台中央，一身簡潔的深青色勁裝，與周圍冰冷的科技造物形成奇異的和諧。他目光掃過下方分成三個小組、身著“星痕”護甲、手持“破陣子”飛劍、腰懸符籙袋的十名弟子。他們臉上已不見初入“天機戰備庫”時的震撼與茫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高強度訓練磨礪出的緊繃和專注，眼神深處還殘留著一絲對即將到來的未知演練的緊張。
“全體注意！”趙亮的聲音通過內嵌在護甲領口的微型“靈犀符”，清晰地傳入每個弟子耳中，帶著金屬般的質感，“‘信息壓製’、‘火力覆蓋’、‘飛劍矩陣’的基礎邏輯，昨天已經灌輸給你們。今天，是實戰轉化！戰場瞬息萬變，敵人不會站在原地等你們按部就班地操作！你們要學會在高壓下，將理論變成本能反應，將裝備優勢轉化為碾壓性的勝勢！”
他話音剛落，旁邊一個清脆利落的女聲立刻接上指令，語速快如爆豆：“一組！目標，前方一號靶場！模擬遭遇敵方五人巡邏小隊！立刻執行‘蜂群偵察’程序！二組、三組，呈左右翼警戒隊形，保持與一組五十步間距，隨時準備火力支援！行動！”
發號施令的正是樊晴。她站在趙亮左側稍後方的位置，手中托著一塊巴掌大小、表麵光滑如鏡的黑色“玉板”——天機商會最新研發的便攜式“戰術靈樞”。她纖細的手指在“玉板”表麵飛速滑動、點觸，動作精準而流暢，如同在彈奏一曲無形的戰爭樂章。隨著她的指令，巨大的指揮光屏上，代表一組的三顆藍色光點迅速散開，各自操控的飛劍化作三道流光，以遠超尋常修士禦劍的速度，低空掠向前方那片由合金板和幻象法陣構成的一號靶場區域。
一組的三名弟子——孫浩、李青山和另一名擅長風係術法的女弟子柳瑩——立刻行動起來。他們努力回憶著昨日趙亮灌輸的“蜂群偵察”要點：心神沉入與“破陣子”飛劍的鏈接，通過劍柄處的“劍靈核心”，下達“廣域靈波掃描模式”指令，同時控製飛劍以特定的、覆蓋最大扇麵的“之”字形軌跡高速巡航。
“滋…滋…滴滴滴！”幾乎在飛劍進入靶場區域的瞬間，三人護甲內襯貼近耳後的“靈犀符”微微震動，細微但清晰的提示音響起。同時，他們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隻有自己能看到的半透明光幕——這是護甲內置的“靈覺投射”功能。光幕上，靶場複雜的地形輪廓被勾勒出來，而在幾個預設的掩體後方，模糊的、不斷閃爍的紅色光斑赫然出現！數量不多不少，正是五個！
“發現目標！兩點鐘方向土丘後兩個！十一點方向斷牆後三個！”孫浩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激動，通過“靈犀符”的短距通訊功能在小組頻道響起。以往，要發現刻意隱藏氣息的同階修士，需要耗費大量神識仔細探查，哪有這般清晰、直觀、近乎作弊的感知方式？
“好！”樊晴的聲音冷靜傳來，“一組，保持距離，執行‘火力覆蓋’！用引雷符和爆炎符，覆蓋標記區域！二組、三組，向前壓進至預定支援點，飛劍進入‘協同防禦’模式，準備接應！”
“是！”一組三人齊聲應道，動作卻有些生疏。他們迅速從符籙袋中抽出數張刻畫著複雜雷紋和火焰符文的符籙，靈力灌注其中，揚手就要激發。
“停！”趙亮的聲音如同冷水澆頭，瞬間打斷了他們的動作。指揮光屏上，一組三人投擲符籙的動作被定格放大，旁邊彈出數個醒目的紅色警示框。
“看看你們！”趙亮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失望，“目標位置確認了嗎？覆蓋範圍計算了嗎？符籙屬性搭配考慮了嗎？引雷符對躲在土丘後和斷牆後的目標效果能一樣嗎？爆炎符的濺射範圍會不會誤傷到可能存在的友軍單位？還有你們的站位！”他的靈能指針在光屏上一劃，拉出幾條代表符籙飛行軌跡的虛線，“三個人，站得跟木樁似的，間隔不到十步！如果敵人有遠程強攻手或者範圍法術，你們這就是排隊等死！”
一組三人臉色瞬間漲紅，冷汗都下來了。他們這才意識到，昨天聽起來簡單粗暴的“火力覆蓋”，實際操作起來竟有如此多的細節和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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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趙亮的聲音斬釘截鐵，“現代戰術思維的核心之一，是‘交叉火力’！不是讓你們站在一起扔符籙！是讓你們分散開！占據不同的、彼此能互相支援和掩護的有利射擊位置！確保你們的火力線能覆蓋目標區域的不同角度，形成交叉，讓敵人躲無可躲！同時，你們的站位本身，也要避免被敵人的一次攻擊同時覆蓋！”
他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操作，虛擬的戰場地形圖上，立刻出現了三個彼此間隔三十餘步、呈不規則三角分布的藍色光點代表一組三人）。從三個點延伸出的火力覆蓋範圍，完美地交叉覆蓋了目標所在的土丘和斷牆區域。
“孫浩，你占據左側高地，視野開闊，負責用引雷符精準打擊土丘後目標，同時用爆炎符壓製斷牆區域，製造混亂！”
“李青山，你位置靠前但有巨石掩護，負責用裂風符封鎖敵人可能的撤退路線，並用冰錐符點殺暴露的個體目標！”
“柳瑩！你靈根屬風，身法最快，位置在右翼！你的任務是機動策應！用爆炎符製造大麵積混亂，同時隨時準備用你的飛劍攔截敵人可能的遠程攻擊或突圍！明白沒有？”
“明白！”三人這次回答得異常響亮，眼神中充滿了明悟。
“重新開始！”樊晴一聲令下。
這一次，一組三人如同脫兔般迅速散開，各自奔向趙亮虛擬指示的戰術位置。動作雖還帶著一絲訓練中的刻意，但那份尋求掩護、占據有利地形的戰術意識已初步萌芽。
“引雷符，鎖定土丘後！放！”孫浩的聲音在小組頻道響起，伴隨著一道刺目的雷光精準地轟擊在土丘後方的模擬目標上。
“裂風符，覆蓋斷牆左側通道！冰錐符，點射！”李青山的符籙緊隨其後，呼嘯的罡風和森冷的冰錐封鎖了預設的退路。
“爆炎符，覆蓋斷牆區域！壓製！”柳瑩嬌叱一聲，數團熾烈的火球在斷牆周圍猛烈炸開。
虛擬的爆炸火光和能量衝擊在指揮光屏上劇烈閃爍，代表敵方目標的五個紅色光斑，在密集的、覆蓋了各個角度的符籙轟炸下，迅速暗淡、熄滅。
“一組目標清除！”樊晴的聲音帶著一絲讚許，“二組、三組，保持警戒，目標區域未發現新威脅，演練繼續推進！”
指揮台另一側，薑雨彤靜靜地看著下方高效運轉的訓練場，秀眉微蹙。她並非反對趙亮的革新，但眼前這如同精密戰爭機器般的運作方式，與她自幼接受的、強調個人修為、劍心通明、臨機應變的劍道理念，產生了巨大的衝突。看著那些弟子們如同提線木偶般，依賴著裝備的提示和遠處指揮台的指令進行戰鬥，她感到一種深深的不適。
“阿亮，”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憂慮，“如此訓練，固然能讓他們在團隊協作和特定戰術下發揮強大戰力，但…是否太過僵化？戰場之上，變數無窮。若遇突發強敵，或指揮被切斷，他們豈非成了待宰羔羊？過於依賴外物與既定程序，恐有損其自身應變能力與道心磨礪。”
趙亮還未回答，正在快速切換“戰術靈樞”畫麵、監控另一組動態的樊晴頭也不抬地接道：“雨彤姐，此一時彼一時！個人勇武固然重要，但在真正殘酷的戰場上，尤其是麵對九幽殿那種不擇手段的敵人時，一個訓練有素、配合無間、裝備精良的體係，遠勝過一群各自為戰的所謂‘高手’！這套體係，就是他們的盔甲和利劍！至於應變？”她終於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體係本身，就包含了應對各種突發情況的預案！而且，阿亮的核心思想，是‘賦能’，而非‘取代’！”
趙亮讚許地看了樊晴一眼，轉向薑雨彤，溫和但堅定地說道：“雨彤，小晴說得對。這套打法，並非要扼殺他們的靈性，而是賦予他們超越自身極限的力量和視野。就像凡人借助工具可以開山裂石、翱翔九天。我們的裝備和戰術體係，就是修士的‘工具’！它放大了他們的感知範圍，強化了他們的攻擊距離和威力，提供了更強大的防禦和更高效的協同。”他指著下方正在根據指令快速變換隊形的弟子們。
“你看，他們現在需要依賴指令，是因為還不熟練，還未將這套體係的邏輯內化於心。當訓練深入骨髓，這套‘交叉火力’、‘區域拒止’、‘信息優先’的思維，將成為他們戰鬥本能的一部分！屆時，即便沒有我和小晴的實時指揮，他們的小組內部也能根據戰場瞬息變化，自行判斷並執行最優解！這才是真正的‘體係化作戰’的精髓——它不是僵化的框架，而是提供強大支撐的平台，讓每一個身處其中的個體，都能爆發出遠超其自身極限的戰鬥力！體係對個體的碾壓，不是抹殺個體，而是讓個體在體係中升華，最終形成對無體係個體的絕對碾壓！”
薑雨彤看著趙亮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自信光芒，又看了看場中在指令下高效運轉、初露鋒芒的隊伍，沉默了片刻。道理她懂，但觀念的轉變，非朝夕之功。她輕輕歎了口氣：“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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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場地中央，一陣強烈的空間波動傳來。童露露的身影出現在一個臨時架設的、布滿複雜靈紋和晶石探針的銀灰色金屬基座旁。她依舊穿著商會技術部標誌性的銀灰色製服，長發簡單地束在腦後，鼻梁上架著一副由透明晶片和水晶框架構成的奇異眼鏡，鏡片上不斷有細小的符文和數據流閃過。
“會長，薑師姐，樊師姐，‘靈樞之眼’全域監控與戰場分析係統調試完畢，已接入主控靈屏。”童露露的聲音平靜無波，帶著技術專家特有的精準感。她雙手飛快地在金屬基座的控製麵板上操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