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的血肉要用來狩獵,死者也希望借此讓生者更好的活下去,帶著他們的期許前往北方。
陳集整理了下小兒的衣冠,麵前是掏空岩石製成的火爐。
他用手掌輕輕接觸火爐,發現還留有餘溫,說明不久前有具屍體剛剛化為灰燼。
陳集打開火爐,用隨身攜帶的燭火照亮裡麵。
他注意到爐內殘留著此前屍骸焚燒的骨粉,便放下小兒的屍體,將骨粉歸攏到一旁。
就在陳集忙碌屍,沒注意到小兒的右腿一顫。
碩大的右腿似乎開始縮水,草鞋因為不合腳自動脫落,頓時令陳集受到驚嚇。
“什麼鬼?”
陳集連忙俯身查看屍體,注意到右腿長出細密的黑毛,摸上去像是針紮一般堅硬。
他不知道屍體為何異變,立刻取出一把鋒利的屠刀。
陳集用屠刀試圖切割掉小兒的右腿,但刀刃接觸到屍體時,竟然傳出金屬碰撞聲。
他心臟不由狂跳起來,莫名的恐懼用上腦海。
陳集平常是一個沉著冷靜的人,現在卻變得驚慌失措,竟然把老夫子的囑咐拋到耳後。
他用火折子點燃火爐,往裡麵裝著糞便製成的燃料。
隨即屍體被匆匆塞進其中,烈火籠罩爐內,屍體裡殘留的水份作祟,導致劈啪作響。
陳集重重的關上爐門,透過孔洞看著屍體。
這時他才恢複冷靜,實在想不通為何情緒會突然失控,頭發已經被汗水完全浸濕。
屍體生前多日未食,外加身形瘦小,皮肉很快就溶解。
但陳集驚恐的發現,右腿依舊維持著鮮活,甚至黑毛正變得越來越濃鬱,怎麼說呢?
宛如一隻羊蹄。
“出大事了……”
陳集喃喃自語,隨即轉身想要通知巡邏的民兵,但洞口方向已經傳來混亂的嘈雜。
他三步並兩步奔去,沒走幾米就臉色慘白的跪倒在地。
砰砰砰……
有重物撞擊著洞口,年長的難民崩潰的發出叫喊,因為他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佛來了。
他們被困在狹窄的空間裡,幾乎是必死無疑。
洞口用泥漿與碎石糊上的,本來就不牢固,壓根不給難民反應的時間便被撞開。
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洞外是尊詭異莫名的塑像。
塑像上半身是佛陀,下半身則是黑山羊,毫無關係的兩者強行接在一起,顯得異常維和。
“咩……”
毛骨悚然的羊叫傳來。
佛笑了,笑容慈悲為懷,雙手合十緩步踏進洞穴。
有個難民癱倒在佛行走的路途上,直接被羊蹄踩成肉糜,陽光映襯著滿地的血腥。
畫麵無比荒繆詭譎。
“什麼佛,分明是羊妖。”
民兵頭兒吳楚四十出頭,雙手抓著背後的大刀,想要把兵器拔出,可手臂卻毫無力氣。
吳楚看著逐漸靠近的佛,不斷的後退,一隻腳踏進篝火裡。
他想起十五年前,那時自己才剛加入民兵,就在執勤的第一個晚上,遭遇到佛的襲擊。
吳楚當時昏死過去,醒來後抬眼全是屍山血海。
到處都是被啃食過的屍體,佛就像是吃撐的野狼,隻吃獵物的內臟,其餘部位儘數拋棄。
幸存的難民不多,後來重新朝南方行路。
吳楚依稀記得,他曾經還有一位懷胎數月的妻子,找到屍體時腹部早已經被掏空。
“怪物,怪物,怪物……”
吳楚崩潰的嘶吼著,在高溫的灼燒下,勉強找回半點膽氣。
他抽出背後的長刀,跌跌撞撞的向佛衝去,就像是在腦海裡一遍遍演練的場景。
長刀磨得極為鋒利,火光反射出三尺寒芒,粗淺的內力加持於身軀,竟使得吳楚爆發出武人境都難有的力量速度。
刹那間,附近的難民目光齊齊注視著吳楚。
鏘!
他們太期望看到有人能站出來了,百年幾代人的逃難,累積的恐懼與壓力難以言喻。
佛壓根就不設防,吳楚的大刀用力斬在其脖頸上。
吳楚手臂被震得生痛,但迎接他的卻是祖傳大刀碎裂,刀片劃過臉頰,留下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不過臉頰的傷口再疼,也沒有腰部的刺痛鑽心。
佛僅僅是一揮手,吳楚宛如破布玩偶般腰斬,鮮血雨點般落下。
民兵頭兒都輕易喪命,其餘人哪有勇氣麵對,紛紛撒丫子想要逃離洞穴的範圍。
但洞穴就是一處死路,唯一的生機在佛的背後。
凡是靠近佛的難民,統統都成為殘肢碎塊,近萬人的隊伍頓時死傷幾十,血腥味無比刺鼻。
烏鴉的啼鳴聲在洞外響起,預示著死亡已經臨近。
陳集都被嚇呆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惹出來的麻煩,會讓同伴將要喪命在狹窄的洞穴裡。
他想過像吳楚那樣赴死,但雙腿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陳集還聽到,火爐裡的羊蹄似乎想要脫困,黃銅的爐門已經被踹的變形,火勢扭曲。
“嘿嘿嘿嘿,仙神會護佑信徒,邪異不得近身。”
瘋婆子的怪笑在哭喊中異常刺耳,她舉著北極星君的塑像穿行在屍體間,用鮮血澆灌屍體。
她就像是個另類的護道人,不斷重複相同的動作。
令人愕然的事情發生了,佛突兀的停住動作,歪著腦袋打量北極星君的塑像。
難民背靠岩壁,眼神中流露著驚疑不定。
十幾年以來,瘋婆子的行為舉止都極為怪異,要不是有忌諱仙神的難民接濟她,恐怕瘋婆子早就活生生的餓死了。
不過與以往不同,瘋婆子表情不見半點瘋癲。
她恢複清醒後,掐著道決指手畫腳,渾身多出一絲出塵的氣息,看不出往日的愚笨。
瘋婆子用唱曲的形式,開口道:“北鬥七星,分陰陽,建四時,均五行,移節度,定諸紀。”
她一遍遍的重複,難民們也自發的加入其中,洞穴裡回蕩著對北極星君的歌頌。
佛擺正腦袋,無視瘋婆子拙劣的表演,繼續不急不緩的朝眾人逼近。
難民因為害怕聲音吸引災禍前來,所以壓根就很少說話,如今聲嘶力竭的吼著。
瘋婆子手捧粘滿血垢的塑像,徑直走向佛。
佛伸出手臂,抓住瘋婆子的腦袋,隨著手指緩緩並攏,瘋婆子的五官都有鮮血流淌。
但瘋婆子依舊在念叨:“北鬥七星,分陰陽,建四時,均五行,移節……”
哢哢哢。
頭蓋骨不堪重負,瘋婆子的腦袋已經變得畸形。
難民再次萬籟俱寂,吳楚的屍體還在不遠處躺著,似乎在嘲弄他們做著無用功的事情。
就在瘋婆子即將身死後,塑像摔落在腳底的血泊中。
溫熱的鮮血使得塑像褪去血垢,露出真實的樣貌,傳聞中的天庭仙神“北極星君”。
烏鴉不再鳴叫,爭先恐後的遠離洞穴。
就差分毫的時間,瘋婆子的腦袋就要炸裂開來,可偏偏佛的手臂率先無力的垂下。
塑像化作一道身影,幾乎將洞穴內的空間塞滿。
身體單腳獨立,軀體由五顏六色組成,佛頭則被他掰斷,最後消失在扭曲無序的光線裡。
瘋婆子顧不上頭疼欲裂,連續的磕著腦袋。
“北極星君在上!!!”
難民如夢初醒,高聲呼喚著北極星君的名謂。
身影將洞穴重新封閉,又清理掉可能帶來危險的羊蹄,隨即重新變回死物狀的塑像。
瘋婆子又變回瘋瘋癲癲,嘴裡說著含糊不清的話語:“天庭仙神歸位,災禍終將遠去!!!”
陳集脫離的躺在地上,背後到處都是淤青,顯然用自身擋在火爐前,沒讓羊蹄脫困而出。
他們無法分辨瘋婆子的所言是真是假,但更願意相信目前經曆的黑暗隻是身處黎明前。
很快難民自發雕刻起北極星君的塑像,每隔幾日就用指尖血滋養,繼續動身趕往北方。
北極星君塑像的異象,自然是任青的菌魂降臨。
天詭境圓滿的菌魂降臨外界後,展現的實力不過陰差境,並且隻堅持了短短的幾息。
任青無法左右難民的狀況,乾掉妖佛的時候,也在趁機調查外界,所謂災禍到底是什麼。
他隻能肯定兩點。
那尊奪舍定光佛後具備弱點的無上天魔,在佛門諸多佛陀的圍攻中,出乎意料的沒有落敗。
災禍肯定與無上天魔有關,已經席卷此方世界。
任青無疑是希望無上天魔落敗,佛門帶給此方世界的破壞性,絕對沒有無上天魔恐怖。
佛門雖然喪心病狂,但其實並不算濁詭兩仙的範疇。
可無上天魔卻是實打實的濁仙,說是三道祖之下第一濁仙都不為過。
“佛門到底乾什麼吃的,出動如來果位還能輸?”
任青長長的倒吸口涼氣,本以為佛門出手,無上天魔不死也得脫層皮,結果竟然反客為主。
還有,無名應該提前察覺到無上天魔的隱秘,導致他放棄月下老人,主動天魔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