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泥漿如同無數滑膩的舌頭,舔舐著雙腿,每一次拔腿都伴隨著巨大的吸力和刺骨的寒意。灰綠色的瘴氣沉甸甸地壓在頭頂,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腐爛的甜腥,灼燒著喉嚨,侵蝕著神智。隊伍在死寂的沼澤中艱難跋涉,朝著瘸腿老馬“欽點”的那片水下淺灘挪動,每一步都像是在與死亡拔河。
“噗嗤…噗嗤…”粘稠的拔足聲是唯一的節奏,夾雜著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咳嗽。一名背著孩子的婦人腳下一滑,驚呼著向旁邊一個冒著氣泡的黑色水窪倒去!
“小心!”旁邊的漢子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自己卻因為用力過猛,半條腿陷入了更深的淤泥,嚇得臉色煞白,不敢再動。旁邊幾人慌忙上前,七手八腳才將他拽了出來,泥漿濺得滿身都是,狼狽不堪。
恐懼和絕望在無聲蔓延。灰鼠幫的老張頭臉色發青,嘴唇哆嗦著,看向呼凡的眼神充滿了怨毒和後悔。他身邊那幾個半大小子更是嚇得瑟瑟發抖,幾乎要哭出來。新加入的流民武者中,一個臉上有刀疤的漢子眼神閃爍,手悄悄按在了腰間的匕首上,目光掃過隊伍中幾個相對健壯的身影,似乎在評估著什麼。
“都他媽給老子穩住!”巴圖的怒吼如同炸雷,在死寂的沼澤中回蕩,暫時壓下了恐慌的苗頭。他如同人形推土機,揮舞著砍山刀劈開擋路的水草和浮木,硬生生在泥漿中開出一條勉強通行的路,粗壯的雙腿如同鐵樁,每一步都深深陷入,又艱難拔出。“誰再敢擾亂軍心,老子第一個劈了他!”他銅鈴般的眼睛狠狠瞪向那個按著匕首的流民武者。
刀疤臉被巴圖凶悍的氣勢一懾,手觸電般縮了回去,低下頭掩飾眼中的凶光。
呼凡伏在老馬背上,意識在劇痛和瘴氣的雙重折磨下如同風中殘燭。他強撐著睜開沉重的眼皮,將下方隊伍的不安儘收眼底,心中警鈴大作。內憂外患,在這絕境中被無限放大!他必須做點什麼!
“豆子…鐵頭…”呼凡的聲音微弱卻清晰,“把…驅蟲藥粉…分下去…重點…防護裸露的皮膚…特彆是…傷口…”
“是,幫主!”王小豆立刻從背著的包袱裡翻出幾個臟兮兮的皮袋,裡麵是李老大夫用僅存的草藥臨時配製的驅蟲粉,味道刺鼻。他和王鐵頭迅速分發給眾人,尤其重點照顧那些有傷在身和體質弱的。
呼凡自己也接過一包,艱難地抬起手,將刺鼻的藥粉胡亂抹在脖子、手臂的傷口周圍。辛辣的氣味刺激得他精神微微一振。他看向隊伍中央被嚴密保護的蘇妙卿,林清雪正用濕布小心翼翼擦拭她額頭滲出的冷汗,蘇妙卿眉心那道月痕的光芒忽明忽暗,紊亂的氣息似乎被周圍濃鬱的陰寒之氣引動,更加躁動不安。
“林姑娘…蘇師姐…怎麼樣?”
林清雪抬起頭,清麗的臉上滿是憂慮:“很不好。這裡的陰寒汙穢之氣極重,與她體內的異種陰氣隱隱共鳴,清虛劍印的壓製越發吃力了。劍魄雛形雖然仍在守護心脈,但光芒黯淡了許多…必須儘快離開此地,或者找到至陽至純之物壓製!”
至陽至純?在這片充斥著死亡與陰穢的沼澤絕地?呼凡的心沉了下去。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煤球,那指向沼澤深處的渴望意念越發灼熱,幾乎要透體而出!
【叮!檢測到強烈空間波動及陰性能量富集點!疑似簽到地點‘沼澤中心枯樹’位於正前方約五裡處!吸引力等級:高!】係統提示適時響起,帶著一絲…興奮?
呼凡精神猛地一振!五裡!簽到點就在前麵!他掙紮著直起身,指著瘴氣彌漫的前方,嘶聲喊道:“堅持住…前麵…有轉機!跟著老馬…走!”他必須給這支瀕臨崩潰的隊伍一個希望,哪怕這個希望渺茫得像霧中的鬼火!
“轉機?”老張頭嗤笑一聲,聲音尖利,“呼幫主!都到這步田地了,你還想哄騙大家去送死嗎?這鬼地方哪來的轉機?我看你是被那破馬帶到死路上了!”他的聲音充滿了怨毒和煽動性,“兄弟們!彆聽他的!再往裡走就是死!不如…不如我們…”他目光閃爍地掃視著周圍,意思不言而喻——抓了呼凡,去領那滔天富貴!
“放你娘的屁!”王鐵頭勃然大怒,長刀“唰”地指向老張頭,殺氣騰騰,“姓張的!老子早就看出你不是個東西!敢動幫主,老子先剁了你!”
“對!剁了他!”
“忘恩負義的東西!”
巴圖和野人穀的獵戶們紛紛怒罵,武器出鞘。灰鼠幫那幾個半大小子嚇得縮成一團。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內訌一觸即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嗤——!”一聲極其輕微、卻令人頭皮瞬間炸開的破空聲,猛地從旁邊一片茂密的、長著鋸齒邊緣的墨綠水草叢中射出!
目標,赫然是隊伍最前方開路的巴圖!
巴圖戰鬥經驗極其豐富,雖在暴怒中,野獸般的直覺讓他猛地一個側身!
一道幽綠色的、細如牛毛的寒光擦著他的脖頸飛過,“奪”的一聲,釘在他身後一棵半枯的樹乾上!那竟是一根三寸長的、閃爍著幽綠金屬光澤的毒針!針尾還在微微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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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箭蛙!小心!”巴圖驚魂未定,厲聲示警!
話音未落!
“嗤嗤嗤嗤——!”
如同打開了地獄的開關,無數道同樣的幽綠寒光,如同暴雨般從四麵八方的水草、浮萍、枯樹縫隙中激射而出!覆蓋了整個隊伍!
“隱蔽!舉盾!”王鐵頭目眥欲裂,一把將旁邊一個嚇傻的半大小子撲倒在泥漿裡,同時將背上背著的一塊簡陋木盾用門板臨時改的)奮力舉起!
“篤篤篤!”幾聲悶響,幾根毒針釘在木盾上,入木三分,針尖幽綠的光芒令人心悸!
慘叫聲瞬間響起!
一名野人穀獵戶躲避不及,手臂被毒針擦過,僅僅破了一點皮,傷口處瞬間泛起駭人的墨綠色,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蔓延!他慘叫一聲,整條手臂如同充氣般腫脹發黑,劇痛讓他瞬間倒地翻滾,口吐白沫!
一名流民武者被毒針射中小腿,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挺挺地栽倒在泥漿中,臉色瞬間變得青黑,氣息全無!
毒!見血封喉的劇毒!
“是‘碧磷針’!沼澤毒箭蛙的毒刺!快!解毒散敷傷口!彆讓毒血攻心!”李老大夫嘶聲力竭地喊著,手忙腳亂地翻找藥包,但毒發的速度太快了!
混亂!徹底的混亂!人群在致命的毒針雨中倉皇躲避,推搡,哭喊。有人慌亂中踩進深不見底的泥潭,瞬間被淹沒,隻留下幾個絕望的氣泡。老張頭和他煽動的幾個人,此刻也嚇得魂飛魄散,哪還顧得上什麼背叛,隻顧著抱頭鼠竄。
“呼凡小心!”林清雪的驚呼傳來!
數道幽綠寒光,如同鎖定獵物般,刁鑽地射向伏在馬背上、行動不便的呼凡!
呼凡瞳孔驟縮!重傷之軀,避無可避!他下意識地想運轉《九牛二虎勁》,但劇痛和虛弱讓氣血瞬間滯澀!眼看毒針及體!
“唏律律——!”一直安靜的老馬,突然發出一聲帶著怒意的嘶鳴!它那條看似無用的瘸腿猛地一蹬旁邊的枯樹樁,龐大的身軀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靈巧瞬間橫移半步!同時,它那顆臟兮兮的大腦袋猛地一甩!
“噗噗噗!”幾根射向呼凡的毒針,竟被老馬甩動的鬃毛和厚實的頸側肌肉擋了下來!幽綠的毒針紮在它粗糙的皮毛上,竟然…隻刺入了一點針尖,連血都沒見!老馬甩了甩脖子,打了個響鼻,渾濁的馬眼瞥了一眼那些毒針,露出一絲…不屑?ax)’被動觸發:超強毒抗表皮)!區區碧磷針,破不了‘勞模’的防!】係統提示帶著一股傲嬌。
呼凡:“……”這老馬…到底什麼來頭?!
毒針的襲擊來得快,去得也快。似乎察覺到獵物不好惹,或者發射毒針需要積蓄力量,密集的“嗤嗤”聲很快停止。沼澤再次陷入死寂,隻留下驚魂未定的人群、幾具迅速發黑腫脹的屍體和傷員的痛苦呻吟。
恐懼,如同冰冷的沼澤水,徹底淹沒了所有人。連巴圖都臉色慘白,握著刀的手微微發抖。這無聲無息的死亡襲擊,比麵對麵的廝殺更令人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