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溪水裹挾著鐵爪山魈的汙血和內臟碎塊,在呼凡身下的礁石邊緣打著旋,緩緩流淌。濃鬱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著仙島特有的、帶著奇異草木清香的濕潤靈氣,形成一種怪異而令人作嘔的氣息。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像在吞咽著混雜了鐵鏽和腐葉的泥漿。
呼凡趴在礁石上,身體如同被拆散又重新草草拚湊起來的破舊木偶。皮膚下那些幽藍色的光點——被係統標注為“空間星砂”的狂暴能量微粒,在翠綠漿果帶來的磅礴乙木生命精華中和下,暫時收斂了撕裂一切的凶性,卻依舊像無數燒紅的細針,隨著他微弱的心跳在血肉深處明滅閃爍,帶來連綿不絕、深入骨髓的刺痛。
破壞與修複,在這具瀕臨極限的軀殼內,以一種殘酷的平衡持續拉鋸。
“咳…咳咳…”對岸泥地裡傳來奎森壓抑不住的嗆咳聲,帶著內臟碎片摩擦的嘶啞感。他蜷縮著,僅存的獨眼在劇痛和漿果帶來的狂暴生機衝擊下,瞪得滾圓,布滿血絲。斷臂處被泥汙覆蓋的傷口,在乙木精華的催動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生長出粉嫩的新肉芽,那景象既充滿希望,又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詭異。
“呃…呼…呼…”溪流另一側,石頭小山般的身軀趴在冰冷的鵝卵石灘上,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帶出大團白霧。他背脊上那三道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肌肉組織同樣在瘋狂地蠕動、交織、覆蓋。漿果蘊含的龐大生命力和沉重的仙靈之氣,如同最狂暴的熔爐,在他這具以蠻力著稱的軀殼內橫衝直撞,強行重塑生機。劇痛讓他的臉扭曲變形,額角青筋暴跳,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僅存的意識在崩潰的邊緣反複掙紮。
煤球小小的身影,在三人之間跌跌撞撞地穿梭。它烏溜溜的眼睛裡還殘留著剛才鐵爪山魈最後撲擊帶來的驚恐,小小的身體微微發抖。它先是跑到石頭巨大的頭顱邊,用小爪子輕輕碰了碰他粗糙的臉頰,發出微弱擔憂的“嘰嘰”聲。石頭喉嚨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咕噥,眼皮艱難地顫動了一下。
煤球似乎稍微安心,又立刻轉身,飛快地爬到奎森身邊。奎森的狀況更糟,斷臂重生的劇痛和體內被強行激發的生機讓他幾乎無法保持清醒,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煤球用小爪子費力地扒拉著奎森身上沾滿血汙的破爛布條,似乎在尋找相對乾淨的布料,想幫他擦拭一下臉上的泥汙和冷汗,動作笨拙卻透著一種令人心酸的關切。
最後,它回到了呼凡趴伏的礁石旁,蜷縮在呼凡的頭邊,將自己小小的、帶著溫熱和細微顫抖的身體,緊緊貼在呼凡冰冷的臉頰旁,試圖傳遞一點微不足道的暖意。它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呼凡皮膚下那些明滅不定的幽藍光點,充滿了憂慮。
【警告!宿主生命體征維持臨界!】
【肉身崩潰度:78.5→78.7!波動上升!)】
【乙木生命精華持續作用中,修複速率:中!】
【空間星砂穩定性:受環境靈氣擾動,波動加劇!局部失控風險:低→中!】
【係統備用能源:7!維生模式功率維持120!】
冰冷的係統提示如同跗骨之蛆,不斷在呼凡混沌的意識邊緣閃爍。每一次崩潰度的微小上揚,都像一柄重錘敲在他的神經上。
“不能…不能停在這裡…”呼凡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乾裂的唇皮被扯開,滲出血絲。他艱難地將心神沉入剛剛得到的《基礎吐納法引氣篇)》那龐大古樸的信息流中。
意念圖形、呼吸節奏、氣息引導路徑…這些玄奧的信息如同黑暗中的星辰,指引著方向。他強迫自己忽略那無處不在的劇痛,將全部殘存的意誌力集中在“呼吸”這一最原始的本能上。
呼——吸——
他嘗試著按照吐納法中最基礎的法門,調整自己破風箱般急促而雜亂的喘息。意念沉入,努力去“捕捉”周圍空氣中那無處不在、沉重得如同水銀的仙靈之氣粒子。
“感知…引導…不是對抗…是…吸引…”呼凡在意識中一遍遍默念著吐納法的核心要義,同時小心翼翼地調動起體內那微弱卻真實存在的“空間親和”之力。
這感覺比之前純粹的被動感知艱難百倍!
每一次意念集中,都像在攪動一鍋滾燙的岩漿,體內混亂的能量場——狂暴的空間星砂、磅礴的乙木精華、沉重的外界仙靈氣——立刻劇烈翻騰,相互衝突、擠壓、中和,帶來新一輪撕裂般的劇痛。額頭的冷汗瞬間浸透發根,混合著血汙流下,模糊了視線。
沉重的仙靈之氣粒子依舊頑固,它們如同擁有自我意識的精靈,對呼凡那微弱得可憐的意念引導不屑一顧,大部分依舊按照它們固有的軌跡緩慢流動。隻有極少數,在呼凡“空間親和”之力營造出的極其微弱、近乎不存在的“吸力場”影響下,再加上靠近礁石處殘留的濃鬱乙木精華氣息的吸引,才表現出一點點“活躍”的傾向,偏向青綠色的光暈微微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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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過來…”呼凡在心中嘶吼,意念死死鎖定著那幾粒閃爍著青綠光芒的靈氣粒子,模仿著吐納法中的“引”字訣。
呼——吸——
這一次吸氣,他刻意放緩了速度,拉長了節奏,仿佛要將胸腔擴張到極限。
嗡!
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清涼感,伴隨著沉重如實質的壓迫,順著他的鼻腔、咽喉,艱難地滲透進來!雖然隻有微不足道的一絲,但這不再是完全被動的滲透,而是他主動“引”來的!
【成功引氣入體!微量仙靈之氣木屬性傾向)進入!】
【煉化開始…】
這一絲被引入的仙靈之氣,在呼凡意念的微弱引導下,按照《基礎吐納法》中描述的最簡單、最基礎的路徑——一條幾乎等同於人體主經脈走向的雛形——緩緩流淌。所過之處,如同最細膩的砂紙打磨著被反複破壞的經脈內壁,帶來一種微弱的酸脹和清涼感。這感覺與空間星砂的刺痛、乙木精華的灼熱修複截然不同,是一種更為本質的、緩慢而深層次的滋養和“加固”!
【肉身基礎強度:微弱提升!】
【環境適應性:微弱提升!】
【經脈韌性:微弱提升!】
【《虛空不滅體》被動運轉壓力:微弱減輕!】
有效!雖然效果微弱得如同杯水車薪,但對於瀕臨絕境的呼凡來說,這無異於在無儘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曙光!這不僅僅是修複傷勢的助力,更是一條真正通往這個恐怖而瑰麗世界力量體係的路徑!
希望,如同石縫裡掙紮而出的小草,在他心中頑強地萌發。
“呃啊!”對岸,奎森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斷臂處新生的肉芽瘋狂生長帶來的麻癢和劇痛交織,遠超常人忍耐極限。他僅存的右手死死摳進身下的泥地裡,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堅…堅持住,奎森!”呼凡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每一個字都帶著胸腔撕裂般的痛楚。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奎森,眼中傳遞著鼓勵。
“呼…呼…死…死不了!”奎森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獨眼中爆發出狼一般的凶悍和求生欲。他猛地低下頭,張開嘴,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破爛的衣袖,用牙齒對抗著那鑽心的痛苦,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嗚咽。
另一邊,石頭沉重的喘息聲漸漸平複了一些,背脊上肌肉的瘋狂蠕動也緩慢下來,新生的肉芽交織成一層粉紅色的薄膜,暫時覆蓋住了那三道恐怖的傷口,雖然依舊猙獰,但至少止住了狂湧的鮮血。他巨大的手掌撐著身下的鵝卵石,手臂上的肌肉如同虯龍般賁張,掙紮著想要撐起身體。
“石…石頭!彆動!”呼凡急忙喝止,聲音因為急切而再次撕裂,帶出血沫,“傷…太重!等…等漿果的藥力…穩住!”
石頭龐大的身軀僵了一下,他轉過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呼凡,又看了看自己幾乎被鮮血浸透的後背,最終發出一聲不甘的低吼,緩緩放鬆了手臂的力量,重新趴伏下去,隻是胸膛依舊劇烈起伏,如同拉動的巨大風箱。
“水…”石頭的聲音嘶啞乾裂,如同砂紙摩擦岩石。
煤球立刻領會,小小的身影飛快地竄到溪邊。它先是警惕地看了看鐵爪山魈沉屍的水域,然後繞開那片渾濁,跑到上遊水流相對清澈的地方,用小爪子掬起一捧水,小心翼翼地捧到石頭嘴邊。
石頭張開乾裂起皮的厚嘴唇,貪婪地吸吮著那一點點清水。清涼的溪水滑過喉嚨,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慰藉。
煤球又如法炮製,給奎森和呼凡也送去了幾捧水。
幾捧清涼的溪水下肚,三人的精神似乎都稍微振作了一絲。死亡的陰影雖然依舊濃重地籠罩著這片小小的溪穀,但求生的意誌在清水的滋潤和呼凡成功引氣的微弱希望中,變得更加凝聚。
“咳…”呼凡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濁氣,再次將心神沉入體內。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經驗,他再次嘗試運轉《基礎吐納法》。
呼——吸——
意念凝聚,空間親和之力如絲如縷地探出,捕捉著空氣中那些活躍的青綠色靈氣粒子。
這一次,比剛才稍微順暢了一絲。雖然意念集中時牽動的劇痛依舊讓他眼前發黑,冷汗涔涔,但引氣的效率似乎…提高了一丁點?又有兩絲微弱的、帶著清涼和沉重感的仙靈之氣被他艱難地引入體內。
它們沿著那條簡單的基礎路徑緩緩流淌,如同最溫順的溪流,衝刷、滋養著被破壞得千瘡百孔的“河道”。所過之處,那種微弱的酸脹和加固感再次傳來。
同時,呼凡也敏銳地感知到,隨著這兩絲仙靈之氣的融入,體內原本狂暴衝突的空間星砂和乙木精華,似乎都受到了一絲微弱的“安撫”和“調和”。空間星砂的明滅閃爍頻率似乎降低了一絲,破壞力被仙靈之氣分擔了一部分;乙木精華的修複力量,在仙靈之氣的承載下,似乎也變得更加“有序”和“高效”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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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化微量仙靈之氣!】
【肉身修複速度:微弱提升!】
【空間星砂穩定性:微弱提升!】
【乙木精華利用率:微弱提升!】
【肉身崩潰度:78.7→78.6!緩慢下降!)】
成功了!雖然下降的幅度微乎其微,但這確確實實是一個向好的信號!呼凡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這激動甚至暫時壓過了身體的劇痛。他終於不再是那個隻能被動挨打、依靠運氣和係統保命的螻蟻了!他踏出了主動掌握自身命運、掌握這個世界力量的第一步!
“有…有用!”呼凡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帶上了一絲振奮的顫抖,他看向掙紮中的奎森和石頭,“這…這裡的靈氣…能…能煉化!按…按我說的…呼吸!集中精神…去感受…去引!”
他艱難地、斷斷續續地將《基礎吐納法》中最核心的“引氣”意念和呼吸節奏,用最簡單直白的語言描述出來。沒有複雜的術語,隻有最原始的感知和模仿。
奎森獨眼中閃過一絲異彩。他作為經驗豐富的獵人,對身體的掌控和意誌的堅韌遠超常人。他強忍著斷臂處的劇痛和麻癢,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模仿著呼凡描述的呼吸節奏,嘗試著將意念沉入體內,去感知那無處不在的沉重壓力。
“呼…吸…”奎森的呼吸變得悠長而沉重,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起初,毫無反應,隻有劇痛和沉重的壓迫感。但他沒有放棄,如同潛伏在雪地裡等待獵物的孤狼,耐心而專注。
漸漸地,他緊皺的眉頭微微鬆開一絲。他感覺到,隨著這種特殊的呼吸和意念集中,斷臂處那令人發狂的麻癢感似乎…減弱了一丁點?有一股極其微弱、難以言喻的“氣感”,似乎正隨著他的呼吸,在他殘破的身體內極其緩慢地流轉,所過之處帶來一絲微弱的清涼,抵消著部分痛苦。
“感覺…到了!”奎森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激動,雖然依舊痛苦,但眼神亮了起來。
另一邊,石頭巨大的身軀也嘗試著調整呼吸。他的呼吸如同悶雷,每一次吸氣都仿佛要將周圍沉重的空氣抽空。意念集中對他這種習慣於用肌肉思考的蠻力戰士來說更加困難。他嘗試了幾次,隻覺得腦袋發脹,體內漿果帶來的狂暴生機反而有失控的跡象,嚇得他趕緊停下,有些茫然和焦躁地低吼了一聲。
“彆…急…”呼凡喘著粗氣安慰,“你…傷太重…漿果的力量…太猛…先…穩住…呼吸放慢…再…再慢一點…意念…不用強求…感受…身體裡的…那股熱流…試著…讓它…彆那麼亂衝…”
石頭似懂非懂,但還是依言放緩了如同風箱般的喘息,努力去“感受”體內那股橫衝直撞的灼熱生機。漸漸地,他狂暴的氣息稍稍平複了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