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科14班的教室裡,氣氛有些微妙。
蘇曉蔓的座位空著,提醒著每個人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課間,幾個女生聚在一起小聲地討論著。
“唉,你們說,蘇曉蔓她……現在怎麼樣了?”一個女生憂心忡忡地問。
“還能怎麼樣,肯定難受死了。昨天我媽看報紙還跟我念叨呢,說她家這次可慘了。”
“她那個人平時那麼傲,現在肯定更不願意讓我們看見她狼狽的樣子。”
蘇曉蔓的新同桌周玲玲聽著大家的討論,默默地從書包裡拿出了一個嶄新的筆記本。
她是楊明宇特意安排在蘇曉蔓身邊的,性格溫和,屬於班級裡的“老好人”類型。蘇曉蔓出事後,她比誰都著急,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幫忙。
她想了想,翻開筆記本,開始工整的謄抄今天上午的數學課筆記。
旁邊的女生好奇地問:“玲玲,你乾嘛呢?抄這麼多遍,不嫌累啊?”
周玲玲臉一紅,小聲說:“我……我想著蘇曉蔓落了這麼多課,肯定跟不上了。我想把筆記抄一份給她……等她回來的時候看。”
這個善良的舉動讓周圍的女生們都安靜了下來。
是啊,我們在這裡說再多風涼話,做再多猜測,又有什麼用呢?
不如做點實事。
坐在前排的趙敏聽到了她們的對話。她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地轉過身,從自己的桌肚裡也抽出了一本化學錯題集。
沒有人組織,也沒有人號召。
一場“愛心筆記”的行動,悄無聲息地在14班的教室裡開始蔓延。
這個抄一頁,那個抄一頁。你負責物理,我負責生物。
到了下午放學,一張張寫滿了不同字跡、不同學科的筆記全都交到了周玲玲的桌上。
可問題來了,筆記抄好了怎麼送過去?
誰去送?
直接送到家裡會不會太唐突,讓她覺得難堪?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班長給出了他的解決方案。
“放在小區門衛室,匿名。通知她家人去取。這樣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怕看到我們時感到尷尬。”
雖然這個方法還有一些人不支持。
不過,在當前這個情況下,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而這件事在午飯時傳到了文科班的王昊和陳靜耳朵裡。
王昊聽到這個消息說道:“我靠!這幫搞理科的,做好事都不叫上我們文科班!這是看不起誰呢?”他義憤填膺地對身邊的陳靜說,“走,下午咱們也得表示表示!”
陳靜看著他那副生怕自己做好事落於人後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於是,第二天,14班的“愛心快遞”裡,又多了幾份來自文科班的“課堂筆記”。他們理直氣壯的講,畢竟高二的會考還是要全考的。
這些筆記裡有王昊龍飛鳳舞的政治筆記;還有陳靜娟秀工整的曆史筆記。
一場跨越了班級和文理界限的集體行動,在沒有任何老師乾預的情況下自發地形成了。
……
蘇曉蔓家的門鈴始終沒有響起。
下午四點半,她母親接到了小區門衛室的電話,說有她家的一個包裹。
蘇母取回來的,是一個牛皮紙文件袋,上麵寫著“蘇曉蔓同學親啟”,沒有寄件人,也沒有多餘的話。
蘇曉蔓接過文件袋,心裡五味雜陳。是……老師布置的作業嗎?還是什麼……慰問信?
她懷著好奇的複雜心情拆開了文件袋。
裡麵沒有信,隻有一疊厚厚的夾好的筆記。
字跡各不相同,有男生的狂放,有女生的娟秀。
第一頁是數學,字跡乾淨利落,邏輯清晰,一看就是林天的風格。在解析一道三角函數的題目旁邊,他用鉛筆極輕地畫了一個小小的方框,裡麵寫著一行小字:“這道題的邏輯比俄羅斯方塊簡單。”
蘇曉蔓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微微抽動了一下。這家夥,誇自己解題能力強都誇得這麼拐彎抹角。
第二頁是語文,字跡娟秀,還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了重點。在賞析一首古詩的留白處,貼著一張粉色的便利貼,上麵畫著一個可愛的笑臉,寫著:“曉蔓,我是周玲玲。今天的奶茶是草莓味的哦,我替你喝啦!你也要開心呀!”
蘇曉蔓看著那張便利貼,心裡某個地方輕輕地顫動了一下。
她翻著,一頁又一頁。
這些筆記裡,有嚴肅的知識點,有潦草的塗鴉,有善意的調侃,有無聊的吐槽。每一頁都鮮活地記錄著14班和文科班那些同學們的呼吸和心跳。
她仿佛能透過這些紙張,看到林天皺著眉頭打著遊戲機通關的樣子,看到王昊在政治課上慷慨陳詞的樣子,看到那個叫周玲玲的害羞的同桌喝著奶茶時滿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