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宇的手很大,也很穩。
當蘇曉蔓冰冷的手指觸碰到他掌心時,一種奇異的感覺傳遍了她的全身。那是被保護的感覺。
自從上小學後,父親就再也沒有這樣牽過她的手了。
楊明宇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輕輕一拉,便將蜷縮在地上的蘇曉蔓穩穩地拉了起來。她的腿因為長時間的蹲坐而有些麻木,踉蹌了一下,下意識地抓緊了楊明宇的手臂。
“站穩了。”仿佛剛才那個哭的昏天暗地的少女和現在這個站都站不穩的林妹妹,在他眼裡並沒有什麼區彆。
這種一視同仁,在此時此刻反而給了蘇曉蔓巨大的安全感。因為這意味著,在楊明宇眼裡,她沒有因為家庭的變故而變得“特殊”,她還是那個需要被他管教的學生。
“走吧。”楊明宇鬆開了手,率先向天台的出口走去。
蘇曉蔓默默地跟在他身後,身上還披著那件外套。
下樓的路上,兩人一路無言。
楊明宇走在前麵,步履沉穩。蘇曉蔓跟在後麵,低著頭,看著他的腳後跟,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要做什麼,甚至連思考的能力都暫時喪失了。她隻是本能地跟隨著讓她感到安全的對象。
這種狀態,在心理學上被稱為“應激性依賴”。簡單來說,就是當一個人的心理防線被徹底摧毀後,她會下意識地將所有的信任和判斷力都交付給那個在她最脆弱時向她伸出援手的人。這就是一些渣男喜歡在女孩子剛分手時趁虛而入的依據。而現在的年輕人對愛情受到影視劇作的影響看的過於的重要,常常有人受騙。其實愛情它就跟你的友情和親情一樣,沒有誰更重要,他們都是人類最基本的情感)
此刻的楊明宇就是蘇曉蔓的“浮木”。
走出教學樓,已經是放學時間,校園裡空曠了許多。楊明宇沒有帶她去坐公交,也沒有打車,而是徑直走到了停車場,打開了一輛看起來半新不舊的轎車的車門。
“上車。”
蘇曉蔓愣了一下。在她印象裡,老師這種職業通常都和自行車或者小電驢綁定在一起。像楊明宇這樣,年紀輕輕就開上了四個輪子的屬實不多見。
當然,她此刻沒心情去探究這輛車的來曆,隻是順從地坐進了副駕駛。
車子緩緩駛出校園。
一路上,楊明宇依舊沒有說話。他隻是打開了車載音響放了一首純音樂。舒緩的鋼琴曲悄無聲息地撫平著蘇曉蔓快要繃斷的神經。
這就是頂級教師的細節把控。他知道,此時任何形式的語言交流都是多餘的,甚至是有害的。你跟她說“彆想了”,等於在提醒她“你應該想一想”;你跟她說“放輕鬆”,等於在暗示她“你現在很緊張”。
真正的溝通高手都懂得在恰當的時候閉嘴。
用環境和氛圍去影響情緒,遠比用語言去說教要高明得多。
蘇曉蔓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那些熟悉的,平日裡讓她感到親切的城市景象,此刻在她眼裡卻變得陌生而遙遠。她感覺自己與這個喧囂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的家在江城一個高檔的彆墅區。
當楊明宇的車子在小區門口被保安攔下時,蘇曉蔓才如夢初醒般地反應過來,這是要送她回家。
回家……
這個曾經讓她感到溫暖的詞語,在今天卻不同了。
那個地方,現在還算是“家”嗎?
父親不在了,母親……母親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一想到這裡,恐懼又浮上了心頭。
她寧願在天台上吹一整夜的冷風,也不願意回去麵對那個可能已經支離破碎的家。
她的手下意識地抓緊了安全帶,身體也開始微微發抖。
楊明宇看在眼裡卻什麼也沒說,隻是搖下車窗,對保安說了句:“我送蘇曉蔓同學回家。”
保安認識蘇曉蔓,立刻敬禮放行。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棟獨棟彆墅前。
“到了。”楊明宇熄了火,解開安全帶,轉頭看著她。
蘇曉蔓卻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臉色比在天台上時還要蒼白。她咬著嘴唇,眼神裡充滿了抗拒。
“我……我不想進去。”她用蚊子般的聲音說。
“為什麼?”
“我怕……”
“怕什麼?”
“我怕……我媽她……”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恐懼。是怕看到母親崩潰的樣子?還是怕從母親口中聽到那個她最不願接受的事實被徹底證實?
楊明宇看著她說道。
“曉蔓,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父親不在,你現在是這個家唯一的支柱。你的母親現在比你更需要安慰和支持。你如果都倒下了,那這個家就真的塌了。”
唯一的支柱……
這個詞,讓她那瘦弱的肩膀一挺。
是啊,爸爸不在了,如果自己再躲起來,那媽媽怎麼辦?
責任感壓過了內心的恐懼。
她深吸一口氣,手顫抖著解開了安全帶。
“我……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