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宇的問題,如同一塊巨石沉入深海,沒有激起半點漣漪,卻讓海底的壓力驟然倍增。
整個高一14)班,此刻像一幅被按下了暫停鍵的油畫。每一張青春的臉龐上,都凝固著如出一轍的驚愕與茫然。
沒有人敢回答。
或者說,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回答。
問題?他們心裡的問題太多了,多到快要把他們年輕的頭腦撐爆。
這個老師是誰?他怎麼知道王昊他爸要買哪支股票?他怎麼能精準預言墨水會灑在書的多少頁?他又是怎麼窺探到趙敏心底最深的秘密?
他是神仙?是魔鬼?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這些問題在每個人的心海裡翻江倒海,卻沒有任何一個敢於衝破喉嚨的束縛,化為實質的聲音。因為楊明宇那雙平靜而銳利的眼睛,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任何提問,在他麵前似乎都顯得愚蠢而多餘。
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續了將近半分鐘。
終於,一個粗豪的聲音,像一塊頑石劃破了這片死寂的冰麵。
“老師!”
全班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了聲音的來源——坐在教室後排,身材高大壯碩的體育生,張偉。
在全班都陷入一種智力與心理上的雙重碾壓時,頭腦相對簡單的張偉,反而成了第一個從那種詭異氣場中掙脫出來的人。他那被體育鍛煉得格外強健的神經,對這種心理戰的“傷害”減免能力顯然更高。
他撓了撓自己的寸頭,臉上帶著一種憨直的困惑,甕聲甕氣地問道:“你……你擱這兒說天書呢?啥叫……啥叫‘劇透者’啊?”
這個問題,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劇透者”,這個詞在2002年還不像後世那樣普及,但結合上下文,學生們大致能猜到它的意思。可正因為猜到了,才愈發覺得荒謬和不可思議。
所有人的視線,又從張偉身上,重新聚焦到了講台上的楊明宇身上,等待著他的答案。
麵對張偉的提問,楊明宇非但沒有生氣,眼中反而流露出一絲讚許。
很好,終於有人敢開口了。一潭死水,是養不出大魚的。他需要的不是一群被嚇傻的綿羊,而是一群被馴服的野狼。
“問得好。”
楊明宇的語氣依舊從容,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們都喜歡看電影,看小說,對吧?”
學生們不明所以,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你們想一想,”楊明宇的聲音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魔力,“如果你們的人生,就是一部已經寫好了劇本的電影,你們每個人,都是這部電影的主角。你們每天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按照劇本的設定,一步步走向那個早已注定的結局。”
這個比喻,新奇而又直觀,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連一直緊繃著神經的趙敏,都不由自主地豎起了耳朵。
楊明宇伸出手指,輕輕地點了點前排的幾個學生。
“比如你,”他指向一個正偷偷打哈欠的男生,“你的劇本,可能就是上課睡覺,下課打鬨,渾渾噩噩混過三年,最後連個大專都考不上,二十歲出頭就去工地上搬磚,日曬雨淋,乾最苦最累的活,三十歲不到就一身傷病。”
那個男生臉上的困意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被說中的難堪和隱隱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