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宇的聲音，在死寂的教導主任辦公室裡，激起了一圈無形的漣漪。
“我的學生林天，他的這份成績還有問題嗎？”
這個問題像烙鐵燙在每一個在場老師的心上。它不是質問，卻比任何質問都更具力量；它沒有斥責，卻讓所有剛才還義憤填膺的人都感到無地自容。
無人回答。
整個辦公室，靜得能聽到彼此沉重的呼吸聲。
那些曾經篤定林天作弊的老師們，此刻都下意識地避開了楊明宇的目光。他們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或扭頭望向窗外，臉上寫滿了尷尬和局促。事實的耳光，清脆而響亮，讓他們連直視楊明宇的勇氣都沒有。
劉峰癱坐在椅子上麵如死灰。他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連站起來的勇氣都沒有。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輸得體無完膚。他不僅輸掉了賭約，更輸掉了自己作為一個資深教師的尊嚴和判斷力。他精心編織的“作弊論”，在鐵一般的監控事實麵前，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而他自己就是那個笑話的創造者。
教導主任王海德的臉色，更是像打翻了的調色盤，青一陣，白一陣，精彩紛呈。他作為學校的中層領導，在事情尚未查清之前就憑借主觀臆斷給學生和老師定了性。現在，事實證明他錯得離譜。這不僅是判斷失誤，更是一種官僚主義和不負責任的表現。他能感覺到，楊明宇那看似平靜的目光，掃過他時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尷尬重新奪回場麵的主導權。
“咳咳……這個……”王海德努力擠出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既然監控已經證明了林天同學的清白，那說明這是一場誤會。誤會嘛，說清楚了就好。”
他轉向楊明宇，語氣生硬地說道：“楊老師，這件事學校會給你和你的學生一個公正的交待。但是你也應該理解，林天同學這次的進步幅度確實……確實是太大了，超出了常規的認知範圍，會引起一些老師的合理質疑也是……也是正常的。”
他這番話名為“解釋”，實則是在為自己和劉峰等人開脫，把“汙蔑”輕描淡寫地定義為“合理質疑”。
然而，楊明宇並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順著台階就下。
楊明宇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王主任，我不認為這是‘合理質疑’。”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就憑借主觀臆斷將一個學生的努力和天賦粗暴地定義為‘作弊’；將一位老師的教學成果定義為‘投機取巧’。這不是質疑，這是誹謗。它傷害的不僅是一個學生的自尊心，更是一位老師的職業榮譽。”
楊明宇的目光，從王海德的臉上，緩緩移向了麵如死灰的劉峰。
“我希望，那些曾經公開聲稱我的學生作弊的老師能給我的學生一個正式的道歉。”
“你！”劉峰猛地抬起頭，眼中迸發出屈辱的怒火。讓他給那個他一直看不起的楊明宇和他那個學渣學生道歉？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辦公室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
王海德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沒想到楊明宇竟然如此不依不饒得理不讓。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直沉默的數學組長張老師突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站了出來，走到了楊明宇麵前，臉上帶著幾分愧疚幾分敬佩。
“楊老師，這件事我也有責任。”他誠懇地說道，“作為數學組的組長，我沒有堅守住客觀公正的原則，也曾對林天同學的成績產生了懷疑。在這裡，我向你，也向林天同學，表示我個人的歉意。”
說完，他鄭重地向楊明宇微微鞠了一躬。
張老師的這個舉動像一個導火索，瞬間引爆了辦公室裡複雜的情緒。他是一個受人尊敬的老教師，他的道歉分量十足。
其他幾位剛才附和過“作弊論”的老師，臉上更是火辣辣的疼。他們麵麵相覷，最終也有兩三個人，在巨大的道德壓力下，低著頭含糊不清地對楊明宇說了聲“對不起”。
現在，所有的壓力都聚焦在了劉峰和王海德身上。
王海德的臉色愈發難看，他知道今天如果不給出一個說法，這件事恐怕難以善了。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劉峰，用一種命令的口吻說道：“劉峰老師！你作為這起‘誤會’的主要發起人，是不是應該有所表示？”
劉峰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他感受著周圍所有同事投來的、複雜的目光，感覺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示眾於人。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
他掙紮著從椅子上站起來，雙腿如同灌了鉛一樣沉重。他低著頭，不敢去看楊明宇的眼睛，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了那句足以讓他銘記一生的屈辱之言：
“對……不……起……”
說完這三個字，他仿佛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再次頹然地坐了下去，眼神空洞，狀若癡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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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明宇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他要的，不是羞辱，而是一個態度。一個對事實、對努力、對天賦應有的尊重。
他轉向王海德，語氣平靜地說道：“王主任，既然誤會已經澄清，那我就先回去了。至於其他的科目成績，和最終的排名，我會等學校的正式通知。”
說完，他不再理會辦公室裡這尷尬到極點的眾人，轉身，從容地走了出去。
他高大而筆直的背影，在所有人的眼中，都烙下了一個深刻無比的印記。
風波並未隨著辦公室的門被關上而平息。
相反，它激起的漣漪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向著整個校園擴散。
“聽說了嗎？14班那個林天數學考了年級第一！”
“不是吧？我聽說是作弊了，被抓了現行！”
“最新消息！抓錯了！教導主任親自調了監控，兩個小時，一點毛病沒有！人家是憑真本事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