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燒烤”的大排檔裡,人聲鼎沸。
混雜著孜然和煙草味的燥熱空氣中,工人們大聲的閒聊,抱怨著無休止的加班和微薄的工資。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被生活反複捶打後的疲憊,酒精是他們此刻唯一的慰藉。
趙國強縮在角落裡,與周圍的熱鬨格格不入。他隻是沉默地喝著酒,一杯接著一杯,仿佛想把所有的煩惱和屈辱都灌進肚子裡,用酒精麻痹那早已不堪重負的神經。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在他對麵的空位上坐了下來。
“老板,一盤毛豆,兩瓶啤酒。”
來人聲音平和,聽不出什麼情緒。趙國強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自顧自地倒滿了自己的杯子。在這種地方,拚桌是常有的事。
楊明宇沒有去打擾他,也學著他的樣子,沉默地吃著毛豆,喝著酒。他沒有刻意觀察趙國強,隻是將目光投向攤位上那繚繞的青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寂靜在兩人之間維持了近十分鐘。
“唉……”
一聲沉重的歎息,從楊明宇的口中發出。這聲歎息,不大不小,卻像一把鉤子,正好勾起了旁邊同樣失意之人的共鳴。
趙國強終於斜睨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怎麼,兄弟,也遇上煩心事了?”
楊明宇苦笑了一下,拿起酒瓶,主動給趙國強空了的杯子倒滿,也給自己滿上。
“何止是煩心。”他端起杯子,對著趙國強遙遙一敬,“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趙國強見他上道,也端起了杯子,兩人一碰,一飲而儘。啤酒入肚迅速拉近了兩個陌生男人之間的距離。
“我看兄弟你……不像是在附近工地上乾活的。”趙國強打了個酒嗝,話多了一些。
“以前在個小廠子當技術員,廠子倒了,瞎混唄。”楊明宇編造的身份自然而然,“上有老下有小,到處都得花錢,壓力大啊。”
“可不是嘛!”這句話徹底戳中了趙國強的痛處,他的話匣子一下被打開了,“現在這世道,掙點錢比登天還難!我他娘的開大車十幾年,從南闖到北,結果呢?落下一身毛病,兜裡比臉還乾淨!老婆孩子都瞧不起!我就是個廢物!”
他越說越激動,抓起酒瓶直接對著嘴吹了一大口,酒液順著嘴角流下來,弄濕了衣襟。
楊明宇靜靜地聽著,沒有勸解,隻是在他停頓時,默默地把一盤剛烤好的肉串推到他麵前。
“大哥,彆這麼說。”他用一種感同身受的語氣說,“你有門手藝,能開大車,走到哪都餓不死。不像我,除了會擺弄那點破機器,啥也不是。”
“手藝?”趙國強自嘲地笑了起來,“這年頭,手藝算個屁!開車的滿大街都是,老板想怎麼壓榨就怎麼壓榨,累死累活,還不夠我老婆吃藥的錢……”
他說到這裡,聲音哽咽了,眼眶泛紅,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在酒精的刺激下幾乎要哭了。
楊明宇知道,火候到了。
他裝作要拿煙,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煙盒。而在掏出煙盒的同時,一張被折疊得有些毛糙的報紙角,也“不經意”地被帶了出來,掉在了油膩的桌麵上。
“操,這玩意兒也帶出來了。”楊明宇嘀咕了一句,撿起那張報紙,下意識地展開看了一眼,然後又重重地歎了口氣,隨手扔在了桌上。
這個細微的動作,成功地吸引了趙國強的注意。
他借著昏暗的燈光,瞥見了報紙上的幾個加粗黑字:【高薪急聘】,【貨車司機】。
趙國強的眼神瞬間愣住了。
“兄弟,這是……”他遲疑地指了指那張報紙。
“嗨,彆提了。”楊明宇故作懊惱地擺了擺手,“一個朋友給的,說是什麼城南要建個大物流園,急著招有經驗的老師傅,待遇好得嚇人。可惜啊,我連方向盤都沒摸過,這好事,輪不到我。”
他說完,自嘲地笑了笑,點上一根煙,猛吸了一口,仿佛在排解自己的“壞運氣”。
趙國強的心,卻猛的緊張起來。
城南?物流園?高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