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一個突兀的聲音響了起來。
“嘎——吱——”
那不是誰開口說話，而是一把椅子向後移動時，椅腿與水磨石地麵摩擦發出的尖銳而悠長的聲音。
這聲音，像一把鋒利的刀瞬間劃破了凝固的空氣。
全班五十多雙眼睛齊刷刷地循聲望去。
他們看到了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身影。
不是林天，不是趙敏，甚至不是那些成績中上遊、渴望表現自己的學生。
是班長李磊。
那個成績平平，長相平平，性格也有些老實木訥，除了“班長”這個頭銜外在班裡幾乎沒什麼存在感的男生。
他正緩緩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他的動作很慢，仿佛身上扛著無形的重壓。他的臉因為緊張和充血而漲得通紅，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站直身體後，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隻能緊張地捏著自己的衣角。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林天和趙敏。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第一個站出來的會是李磊。
李磊沒有看任何人，他的目光直直地望著講台上的楊明宇。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發不出聲音。他咽了一下口水，能清晰地聽到“咕咚”一聲。
終於，他開口了。聲音不大還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但每一個字都異常清晰。
“楊老師……我……我願意。”
這簡單的四個字在沉默的班級裡振聾發聵。
楊明宇看著他，眼神裡流露出一絲訝異，但他沒有打斷，隻是用鼓勵的目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李磊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氣。
“我……我知道我成績不好，腦子也沒林天同學那麼聰明，不像趙敏同學那麼有天分。我上台，可能……可能會給您，給咱們班丟人。”他有些語無倫次，臉更紅了，“但是……”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陡然提高了一些，顫抖也減少了。
“但是，我是這個班的班長！上學期，您剛來的時候，是您讓我幫你發卷子。從那天起我就告訴自己，這個班長我得當好。”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低著頭的同學，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激動的情緒。
“我忘不了，上學期咱們是怎麼從全校的笑話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是楊老師您，一個一個地把我們從泥潭裡拉出來。林天的電腦，趙敏的助學金，陳靜的筆記，張偉的籃球……哪一件，不是楊老師您為我們拚回來的？”
“現在，輪到學校考驗楊老師，考驗我們14班了。這是一個坎，也是一個證明我們自己的機會。如果我們都因為害怕自己的成績受影響，就縮著頭當烏龜，那我們……那我們t還算個人嗎？我們對得起楊老師嗎？”
說到最後，這個一向溫和老實的學生竟然爆了一句粗口。
這句粗口，非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反感，反而像一記重錘砸在了每個學生的心上。
“我成績不好，沒什麼能失去的。就算期中考試考砸了，大不了我再拚回來！但是咱們14班的臉，楊老師的臉，不能就這麼丟了！”
“所以，楊老師，算我一個！不管乾什麼，跑腿、搬東西、做後勤，隻要您用得上，我李磊隨叫隨到！”
說完，他挺直了腰板像一杆標槍，直直地戳在那裡。雖然他的身體還在微微發抖，但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此刻的身影卻無比高大。
教室裡依舊是一片寂靜。
但這一次，不再是猶豫和退縮的死寂，而是一種被深深震撼後的醞釀著風暴的寧靜。
李磊的話，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烙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是啊，我們對得起楊老師嗎？
這個問題，讓林天那高速運轉的大腦瞬間宕機。他猛地想起，當他父親衝進學校指著楊老師鼻子罵的時候，是楊老師用自己的職業生涯為他擔保。當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無可救藥的網癮少年時，是楊老師看到了他編程的天賦並為他爭取來了第一台電腦。
趙敏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她想起了那個冬夜，楊老師是如何“偶遇”她酗酒的父親，如何用一張舊報紙給了她整個家庭一個嶄新的未來。想起了自己拿到助學金時楊老師那溫和的眼神。
他們這些受到楊老師最多恩惠的人，在關鍵時刻，竟然還在計算著個人得失，竟然還不如那個成績平平的李磊！
一股強烈的羞愧感，如同潮水般將他們淹沒。
就在這時，又一聲巨響打破了寧靜。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