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希望小學那片被王昊帶人平整過的泥土操場上一堆早已準備好的乾柴被點燃了。
“劈啪——”
一簇小小的火苗然後猛地一下,躥升成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橘紅色的火光驅散了周圍的黑暗和山間的寒意,將一張張年輕的臉龐映照得溫暖而又明亮。
這是他們在這裡的最後一晚。
一場簡單的告彆篝火晚會就在這片天地間拉開了帷幕。
沒有華麗的舞台,沒有炫目的燈光,更沒有喧鬨的音響。山裡的孩子們和14班的學生們涇渭分明地圍坐在篝火的兩側。
張校長此刻堆滿了淳樸的笑容。他站起身用他那帶著濃重鄉音的普通話大聲地宣布:“晚會,現在開始!首先,讓咱們山裡的娃,給城裡來的大哥哥大姐姐們,唱個歌!”
話音剛落,十幾個山裡孩子在他們中年紀最大的一個男孩的帶領下有些扭捏地站了起來。他們沒有樂器,甚至連統一的服裝都沒有,身上穿著的是顏色各異洗得發白的舊衣服。
短暫的安靜後,那個領頭的大男孩深吸了一口氣起了一個音調。
緊接著,清澈的歌聲飄向了靜謐的夜空。
他們唱的是一首當地的民歌,曲調簡單,歌詞質樸。
“高高的山崗上喲,白雲飄蕩……”
“清清的溪水邊喲,野花開放……”
“阿媽說,山是根,水是命……”
“走得再遠喲,莫忘家鄉……”
沒有複雜的和聲,沒有精準的節拍,甚至有些孩子的音調還有些跑偏。但這歌聲卻擁有一種直擊人心的力量。
那是一種源於土地的最本真的情感。他們的聲音裡有對這片養育他們的大山的敬畏,有對貧瘠但快樂的生活的熱愛,有對山外世界模糊的向往,也有一絲絲與生俱來的淡淡憂傷。
歌聲在山穀裡回蕩,與風聲、蟲鳴聲融為一體。
14班的學生們一個個都聽得癡了。
王昊停止了和他身邊同學的嬉笑打鬨,他怔怔地望著篝火對麵那些孩子。火光在他們黝黑的臉龐上跳躍,那一張張稚嫩的臉上,寫滿了與他們年齡不符的認真和莊重。他忽然覺得,自己平時在ktv裡吼的那些撕心裂肺的流行情歌在這樣純粹的歌聲麵前顯得如此的空洞和矯揉造作。
趙敏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蘭蘭身上。小女孩也在跟著大家一起唱,她的聲音很小,趙敏想起了白天在衛生院,蘭蘭奶奶得知醫藥費有著落後那雙渾濁的眼睛裡流露出的光彩。她忽然明白了這首歌詞裡,“山是根,水是命”的重量。
陳靜則完全沉浸在了歌聲所營造的意境裡。她仿佛看到了一幅幅畫麵:清晨,炊煙從低矮的土坯房頂升起;晌午,孩子們在田埂上追逐嬉戲;傍晚,母親站在村口,呼喚著貪玩的孩子回家……這些她從未經曆過的生活,此刻卻通過歌聲變得如此的真實和鮮活。
一曲唱罷,山裡的孩子們有些害羞地坐下了。
操場上,響起了一陣熱烈而又真誠的掌聲。
“該咱們了!”張偉用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林天,“唱啥?要不來首《雙截棍》?嘿嘿哈兮!保證鎮住全場!”
“你可拉倒吧。”林天白了他一眼,“人家唱的是靈魂,你那是噪音。”
的確,輪到14班表演時,他們陷入了一種集體性的失語。
來之前,他們準備了好幾個節目。有幾個擅長街舞的男生準備秀一段酷炫的霹靂舞,有幾個女生準備唱當時最火的女子組合的歌曲。可現在,麵對著這片星空,這堆篝火和對麵那幾十雙純淨的眼睛,他們忽然覺得那些平日裡引以為傲的才藝,在這一刻顯得那麼的蒼白和不合時宜。
氣氛一度有些尷尬。
張校長看出了他們的窘迫,笑著打圓場:“沒關係沒關係,城裡的哥哥姐姐們,給我們講個故事也行!”
就在這時,班裡的音樂課代表名叫李雪的女生忽然站了起來。
她走到人群中央,火光將她白皙的臉頰映得通紅。她有些緊張,但還是鼓起勇氣,對全班同學說:“我們……我們唱《最初的夢想》2004年5月的,此刻暑假,正好),好嗎?”
《最初的夢想》這是他們這學期音樂課上剛剛學過的一首歌。歌詞勵誌,旋律優美,幾乎每個人都會唱。
這個提議,瞬間得到了所有人的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