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吳哲,楊明宇感覺自己身心舒暢。楊明宇靠在椅子上長舒了一口氣。
作為一個班主任,特彆是一個立誌要拯救全班的班主任,他的工作很像一名老中醫。學生們的“病症”五花八門,你得望、聞、問、切,然後對症下藥。
蘇曉蔓的病,病在“天”,天塌了,得幫她把天頂起來。
吳哲的病,病在“心”,心魔叢生,得用科學的雷霆手段幫他破除心障。
而他名單上的下一個病人——馬麗,他的情況則更為複雜。
她的病,病在“根”,也就是她的家庭。
這就好比一棵極有天賦的樹苗,土壤本身沒問題,陽光雨露也充足,但樹苗的根部被兩塊“為你好”的大石頭死死壓住了,讓你動彈不得,無法伸展。你不把這兩塊石頭搬開,給再多的養分也沒用。
而搬開有思想的石頭,從來都不是一件輕鬆的活。
下午放學後,楊明宇給溫靜老師打了個電話。
“溫老師,今晚有空嗎?關於馬麗同學的問題,我覺得是時候去她家裡,跟她父母正麵聊一聊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當然有空。我這邊也準備了一些資料,正想找你商量呢。那……我們校門口見?”
“好,校門口見。”
掛了電話,楊明宇從自己的的文件夾裡抽出了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牛皮紙袋。
他看著紙袋,嘴角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
對付不同的人就要用不同的戰術。跟吳哲這種認死理的學霸,你得講科學;而跟馬麗父母這種講究實際的工薪階層,你空談理想和天賦是沒用的,那叫對牛彈琴。
你必須用他們聽得懂的語言去跟他們交流。
什麼語言?
兩個字:搞錢。
或者說得文雅一點:職業前景與薪資水平預測。
……
馬麗的家住在老城區的一棟家屬樓裡,房子不大,但收拾得窗明幾淨。
開門的是馬麗的母親劉桂華,一個典型的家庭主婦,臉上帶著客氣的笑容。馬麗的父親馬國強,則是個身材敦實的中年男人,在一家國營工廠當車間小組長,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場。
很顯然,在這個家庭裡,他才是那個做主的人。
馬麗給兩位老師倒了水後,就默默地縮回了自己的房間,但房門卻留了一道縫。
“楊老師,溫老師,快請坐,快請坐!”劉桂華熱情地招呼著,又是遞水果又是拿瓜子。
馬國強則坐在單人沙發上點了一根煙,開門見山道:“楊老師,溫老師,你們工作忙,還專門跑到我們家來,辛苦了。是為了我們家馬麗學畫畫的事吧?”
這開場白,直接就把天給聊死了。
溫靜老師作為美術專業的行家,自然是這次談判的主攻手。她放下水杯微笑著說:“是這樣的。馬麗這個孩子,在美術上非常有天賦,是我從教這麼多年來見過的最有靈氣的學生之一。她的構圖和色彩感覺都是頂級的,如果能好好培養,將來考上國內頂尖的美術學院是很有希望的。”
然而,馬國強聽完,隻是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然後吐出一個煙圈,緩緩說道:“溫老師,我知道您是為孩子好。畫畫這個東西當個興趣愛好,陶冶一下情操,我們不反對。我們家馬麗從小就喜歡塗塗畫畫,我們也給她買過不少畫筆蠟筆。但是,要把這東西當成正經路來走,將來靠這個吃飯,那我們是絕對不同意的。”
他掐滅了煙頭,語氣斬釘截鐵。
“我們就是普通的工薪家庭,沒那麼多錢給她折騰。再說了,現在這社會,你畫畫畫得再好有什麼用?能當飯吃嗎?將來畢業了,是去街邊給人畫素描,還是去哪個少年宮當個美術老師,一個月掙那千把塊錢?這不叫有出息,這叫瞎胡鬨!”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自己老婆,劉桂華立刻像個捧哏一樣,接上了話:“是啊是啊,兩位老師,我們也是為孩子的前途著想。這年頭還是學好數理化最實在。將來考個好大學,學個計算機、學個金融,再不濟學個機械工程,進個好單位,那才是一輩子的鐵飯碗啊。女孩子家家的穩定最重要。”
夫妻倆一唱一和,把所有路都堵死了。
他們用自己有限的人生經驗為孩子規劃了一條最穩妥的道路,並把所有其他的可能性認為“不務正業”和“會餓死”。
溫靜試圖從藝術價值和個人理想的角度再爭取一下,但馬國強直接擺了擺手:“溫老師,您彆說了。理想不能當飯吃。這件事,我們做父母的必須替她把好關。沒得商量。”
氣氛一下子僵住了。
房間裡,馬麗把這一切聽得清清楚楚,她把臉埋在枕頭裡,無聲地流著眼淚。
看著溫靜老師那張寫滿了無奈和焦急的臉,楊明宇知道,是時候輪到自己上場了。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插話,隻是在安靜地觀察和傾聽。現在,他終於找到了對方邏輯上的那個“唯一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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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破綻?
就是他們反複強調的“當飯吃”和“鐵飯碗”。
說白了,他們反對的不是藝術本身,他們反對的是他們認知中“不賺錢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