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山皺緊眉頭,蹲下身看那三隻死青蛙。肚皮朝天,眼睛瞪得溜圓,死得硬邦邦的。
一整天,李大山乾活都心神不寧。稻田裡水光瀲灩,遠山青翠,往日看慣的鄉村美景,今日卻蒙上了一層說不出的詭異。
中午歇晌時,村裡炸開了鍋。
不止李大山一家,村裡有七八戶人家門口都發現了死青蛙、死老鼠,甚至死鳥,都是頭外尾內擺成一條線。
更邪門的是,張寡婦家的院門上,不知被誰用泥巴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圈,圈裡打了個叉。
老輩子人聚在村口皂角樹下,嘀嘀咕咕說這是“走腳”畫記號。
“走腳的不是隻走大路不動人嗎?”有人質疑。
九十歲的陳太爺癟著嘴說:“老的走腳規矩,是不擾活人。但要是變了‘惡走’,那就難說了咯......”
“啥子叫惡走?”
陳太爺混濁的眼睛掃過眾人,聲音沙啞:“含怨氣死的,沒人送終的,墳頭被人破了的......都可能變惡走。惡走不安生,會找活人麻煩嘞!”
眾人麵麵相覷,背後涼颼颼的。
李大山吐了口煙沫子:“太爺,莫嚇唬人。這年頭哪還有啥子走腳?”
陳太爺用拐杖戳戳地:“你不信?昨晚哪個聽到腳步聲了?”
不少人低下頭,神色惶恐。
李大山心裡也發虛,但嘴上還硬:“就算有,八成也是哪個王八蛋裝神弄鬼!”
然而當天晚上,那腳步聲又來了。
不止李大山一家,大半個村子的人都聽到了。
啪嗒,啪嗒,不緊不慢,在村中的石板路上回蕩。
膽大的後生抄起扁擔鋤頭出門看,卻什麼也沒發現。腳步聲總在前方不遠處,追也追不上,看也看不見。
更怪的是,村頭老黃家的狗平日最凶,見生人就吠,那晚卻縮在窩裡嗚嗚哀鳴,尿了一地。
第三晚,腳步聲出現在了村子中心。
第四晚,它開始在一些人家門口停留。
恐懼像瘟疫一樣在李家坳蔓延。家家戶戶天黑就關門閉戶,灶台上都供起了土地公。
李大山嘴上說不信,卻偷偷讓王有珍去張寡婦家要了碗端公畫的符水,灑在門窗上。
第五夜,月黑風高。
那晚的腳步聲格外清晰,啪嗒,啪嗒,仿佛就在枕邊響起。
李大山和王有珍相擁著縮在床上,大氣不敢出。
腳步聲在他們院門外停下了。
漫長的寂靜。
王有珍把臉埋在李大山懷裡,渾身發抖。
李大山咬著牙,輕輕起身,躡手躡腳走到窗邊,屏住呼吸,從窗簾縫隙往外看。
月光微弱,院門外空無一物。
他正要退回,忽然感覺脖子後麵一涼。
好像有人對著他吹了口氣。
李大山渾身一僵,猛地回頭——
屋裡漆黑一片,王有珍還在床上縮著,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當家的?”王有珍小聲喚他。
李大山摸摸後頸,濕漉漉的,像是露水,又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腥氣。
他回到床上,一夜無眠。
天亮時分,他迷迷糊糊剛有些睡意,就被王有珍的尖叫聲驚醒。
“血!當家的!門上有血!”
李大山騰地跳起來,衝到院門口。
暗紅色的、黏糊糊的液體,從門楣上淌下來,在門上畫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跡。既不像血,又不像朱砂,散發著一股熟悉的腥氣。
李大山用手指沾了一點,搓了搓,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那天上午,李大山直奔村西頭的陳太爺家。
太爺坐在竹椅上曬太陽,聽李大山講完,混濁的老眼閃過一絲精光。
“你確定那腥氣是河泥混著水蛇血?”
李大山重重點頭:“我跑船那些年常聞到,錯不了!”
陳太爺沉吟良久,讓李大山湊近,低聲說:“怕是河漂子變成的走腳。”
“河漂子?”
“嗯,水裡橫死的,沒人收屍,怨氣重得很。”陳太爺壓低了聲音,“這東西離不開水汽重的地方,每晚要走生前的路,走得多了,就容易變惡走......”
“那咋辦?”
“找根。”陳太爺言簡意賅,“找到它屍身,好生安葬,送它上路。”
李大山皺起眉頭:“去哪找?”
陳太爺眯眼望著遠處的河灣:“去問問,最近哪家少了人,還是河裡頭漂來了無名屍。”
李大山立刻行動起來。他人緣好,路子廣,很快打聽到一件事:上遊半個月前發大水時候,衝下來不少東西,據說有具無名屍卡在了回水灣的老槐樹下,後來不知怎的不見了。大家都以為是又被水衝走了,也沒人在意。
李大山回到村裡,叫上幾個膽大的後生,直奔回水灣。
夕陽西下,河麵泛著金紅色的光,美得令人窒息。一行人卻無心欣賞,沿著泥濘的河灘仔細搜尋。
晚上他們就借宿在回水灣村民家,白天在岸邊生火做飯,繼續尋找。
終於,第三天,在一處被灌木叢遮蔽的淺灘,他們發現了一具被亂石半掩著的屍體。
屍體已經腐爛,勉強能看出是個高瘦的男人,一隻破草帽還掛在脖子上,隨著水流輕輕晃動。
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屍體的雙腳......竟然還在微微抖動,仿佛仍在行走。
兩個後生嚇得腿軟,差點掉頭就跑。
李大山強作鎮定,按照陳太爺的吩咐,上前深深作了個揖,口中念念有詞:“老鄉,塵歸塵,土歸土,陽間路斷,陰司莫誤。我們幫你入土為安,你就安心上路吧。”
說也奇怪,那抖動的雙腳漸漸停了下來。
眾人人合力將屍體撈起,抬到高處,挖坑掩埋,壘了個簡單的墳頭,燒了紙錢,敬了香。
那晚,他們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村子靜得出奇。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再也沒有響起。
日子一天天過去,稻田由青轉黃,又到了收獲的季節。村裡恢複了往日的寧靜,仿佛那段詭異的日子從未存在過。
隻有李大山偶爾會想,有些東西可能從未真正消失,它們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在活人無法觸及的維度,繼續著永恒的行走。就像月光下的稻浪,風過無痕,卻綿綿不絕;就像村前的小河,水波不興,卻暗流深藏。
這世間,可見為陽,不可見為陰。而人心如鏡,照見的往往是自身未能參透的恐懼與迷茫。走腳無聲,人間有影,諸般詭異,不過都是天地大夢中,一點未解的殘念罷了。
喜歡靈異短篇故事集請大家收藏:()靈異短篇故事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