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巷子,窄得擠不下兩輛自行車並排走。青磚牆上的白灰早已斑駁,牆角蔓延著青苔,巷子兩側的老房子歪歪斜斜地倚靠著。巷子裡總是隻有兩三盞昏黃的路燈,勉強照亮了幾步路,再往裡就是一片漆黑。
巷子深處有家麻將館,沒掛招牌,但附近的老住戶都知道。門口常年擺著幾把竹椅,夏天的時候,老板會搬個小桌子出來,上麵放著茶壺和幾個搪瓷杯。館子裡總是煙霧繚繞,麻將碰撞聲和四川方言的喧嘩聲能一直持續到深夜。
張鐵軍和李淑芬是麻將館的常客。這對夫妻四十出頭,男的瘦高,總叼著煙;女的微胖,嗓門大,笑起來整條巷子都聽得見。他們幾乎每晚都來,有時一起,有時先後到。
那晚有點不同。
麻將館裡的掛鐘剛過十點,李淑芬就覺得不對勁。她碰了張鐵軍一下,低聲說:“今天這館子裡咋個這麼冷?”
張鐵軍摸著一張牌,頭也不抬:“冷啥子冷,人多熱氣大,你怕不是輸糊塗了。”
李淑芬撇撇嘴,沒再接話。但她的確感到一陣寒意,不是天氣那種冷,而是從骨頭裡滲出來的陰冷。
幾圈牌過後,李淑芬又湊近丈夫:“你看門口那個男的有沒得點怪?”
張鐵軍順著她的目光瞥了一眼。門口站著個穿深色外套的男人,背對著他們,看不清臉。
“哪個嘛?人家站那兒歇口氣關你啥子事?打你的牌。”
李淑芬心裡不踏實,但沒再多說。打牌間隙,她不時瞟向門口,那人始終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午夜時分,牌局散場。夫妻倆一前一後走出麻將館,巷子裡漆黑一片,隻有遠處巷口那盞路燈發出微弱的光。
“今天的收入還可以嘛。”張鐵軍數著贏來的錢,滿意地咂咂嘴。
李淑芬卻緊張地回頭看:“那個人...好像跟著我們。”
張鐵軍也回頭望了一眼,巷子裡空無一人:“神經病嘛,哪裡有人?”
夫妻倆繼續往巷口走,腳步聲在狹窄的巷道裡回響。走著走著,張鐵軍突然停下:“等一下,我聽到兩個腳步聲。”
李淑芬嚇得抓緊丈夫的胳膊:“莫嚇我哦!”
兩人屏息傾聽——確實有另一個腳步聲,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後麵。
張鐵軍壯著膽子吼了一聲:“哪個跟在後頭?出來!”
腳步聲戛然而止。巷子裡靜得可怕。
“怕是野貓哦。”張鐵軍自我安慰道,但語氣已經不那麼確定。
他們加快腳步,後麵的腳步聲也隨之加快。李淑芬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頓時渾身冰涼——那個穿深色外套的男人就在他們身後十來步遠的地方,低著頭,看不清麵容。
“快走!”她拉著丈夫幾乎小跑起來。
眼看就要到巷口了,那盞昏黃的路燈就在前方,忽然,路燈閃爍了幾下,熄滅了。
“日他先人板板,咋個這個時候壞了!”張鐵軍罵道。
夫妻倆僵在原地,不敢前進也不敢後退。黑暗中,能清楚地聽到那個腳步聲越來越近。
李淑芬嚇得幾乎哭出來:“哪個嘛?你要做啥子?”
沒有回答,隻有腳步聲停在離他們很近的地方。
張鐵軍摸出打火機,啪一聲點亮。微弱的光圈中,他們看到那個男人就站在麵前,仍然低著頭,臉部隱藏在陰影中。
“兄弟,有啥子事好說嘛,跟蹤人就不對了嘛。”張鐵軍試圖保持鎮定。
那人一動不動。打火機的火焰搖曳著,眼看就要熄滅了。
就在這時,李淑芬突然倒吸一口冷氣,指著那人的腳:“他的腳...沒沾地!”
張鐵軍定睛一看,果然,那人的褲腳下空空蕩蕩,離地還有一指寬的距離。他根本不是站在地上,而是飄著的!
“鬼啊!”張鐵軍慘叫一聲,拉著妻子就往巷口狂奔。
他們不敢回頭,拚命跑出巷子,來到稍微明亮點的大街上。幾個夜歸的行人奇怪地看著這對氣喘籲籲的夫妻。
“沒...沒跟來吧?”李淑芬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張鐵軍回頭看,巷口空無一人。他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路沿上:“媽的,今天真是撞鬼了。”
回到家後,夫妻倆一夜沒睡好。第二天晚上,他們沒去麻將館,而是早早關了門,躲在被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