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華和張琴夫妻倆無業,卻靠著歪門邪道維持著一種油膩而肮臟的生活。他們的生計,全押在麻將桌上和床笫之間。
白天,他們是棋牌室裡的“黃金搭檔”。張琴雖已年過三十,但風韻猶存,更懂得如何利用這點本錢。她總是穿著緊繃繃、亮閃閃的低胸上衣和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踩著細高跟,濃妝豔抹地坐在牌桌前。她的任務不是打牌,而是“發騷”。點煙、嬌笑、假意嗔怪、用塗著猩紅指甲油的手指“不經意”地碰觸旁邊男牌客的胳膊,或者俯身摸牌時泄露一片白花花的胸脯春光。男人們被撩得心猿意馬,注意力早就不在牌上。
這時,梁華的“手藝”就派上了用場。他手指靈活,在牌桌下能完成各種小動作,換牌、藏牌,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夫妻倆靠著這套下作伎倆,總能從那些被色欲糊住眼的男人手裡摳出些錢來。
到了晚上,他們的“生意”則更加直白。若是有牌友對張琴有意思,暗示或明說想要“進一步交流”,梁華便會搓著手,露出一口黃牙,猥瑣地笑笑,識趣地“讓出空間”,拿著對方付的嫖資躲出去,留張琴在臨時租住的狹小空間裡“做生意”。
這天,他們去一個遠房親戚家吃酒席。席間受了些冷眼,心情本就鬱結。回程時已是深夜,小巴車搖搖晃晃,離他們熟悉的城市喧囂越來越近。終於到了城郊車站,倆人下了小巴,打算換乘公交,卻發現末班車早已開走。
夜風涼颼颼的,路燈昏暗,四周是黑黢黢的田野和廢棄的廠房輪廓,寂靜得讓人心慌。兩人正咒罵著這倒黴運氣,一回頭,卻看見不遠處亮著一盞孤零零的白熾燈,燈下掛著一個歪歪扭扭的木牌,用紅漆寫著兩個字:“麻將”。
那燈光不像平常路燈那般帶著點暖黃,而是那種慘白慘白的顏色,照得周圍的水泥地都泛著一種不真實的青灰色。這地方突兀得厲害,附近根本看不到任何住家或商鋪。
“邪了門了,這地方還有麻將室?”梁華嘟囔著,心裡卻有點癢。今天酒席上沒撈著好處,反而貼了車錢,他急於找補回來。
張琴裹了裹單薄的外套,有點害怕:“這地方看著怪瘮人的,還是彆去了吧?”
“怕什麼?有人的地方就有牌打,有牌打就能搞到錢!”梁華眼裡隻有可能到手的鈔票,拉著張琴就往那燈光走去。
走近了看,那隻是一個簡陋的棚子,用石棉瓦和木頭胡亂搭成,門口掛著一道臟兮兮的深色布簾。燈光是從棚頂垂下來的,燈下飛舞著一些不知名的小蟲,撞在燈泡上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梁華率先掀開布簾鑽了進去。裡麵煙霧繚繞,氣味渾濁,混合著劣質煙草、汗臭和一種難以形容的、像是舊紙張和灰塵黴變的味道。隻有一張麻將桌,桌上鋪著墨綠色的絨布,已經磨得發白,邊緣破損。桌旁坐著兩個男人,正默不作聲地洗著牌。
那兩個人看著有些奇怪。一個乾瘦,穿著不合時宜的深色中山裝,臉頰凹陷,麵色是一種不健康的青灰色。另一個稍胖些,穿著老式的工裝,臉色同樣難看,動作顯得有些僵硬。他們對於梁華夫婦的闖入毫無反應,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專注地、慢吞吞地搓著麵前的牌。
麻將室角落裡坐著個老頭,應該是老板,瘦得像根柴火,蜷在一把破藤椅裡,一張臉埋在陰影中,看不真切,隻能看到一隻乾枯的手搭在膝蓋上,手指焦黃。
“老板,能打麻將不?”梁華大聲問。
那陰影裡的老頭似乎微微搖了搖頭,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就這一桌,三缺一,你們正好。”
梁華一聽,正中下懷,立刻拉著張琴坐下。張琴心裡發毛,扯了扯梁華的衣角,低聲道:“華哥,這地方不對勁,那兩個人看著怎麼……”
“有錢賺就行,管他呢!”梁華打斷她,又朝那兩人堆起笑臉,“兩位老板,玩多大的?”
那乾瘦男人終於緩緩抬起頭,眼珠似乎轉動得有些遲滯,他沒說話,隻是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
“三百一番?行!”梁華心裡一喜,這是大局啊!他立刻給張琴使了個眼色。張琴強壓下不安,擠出慣常的媚笑,開始她的表演。她脫下外套,露出裡麵緊身的吊帶衫,身體有意無意地往旁邊那個胖些的男人靠去。
然而,這一次,她的伎倆似乎失效了。那兩個男人對她的賣弄風騷毫無反應,就像兩塊冰冷的石頭。他們的目光偶爾會落在她身上,但那眼神空洞無比,沒有欲望,沒有好奇,甚至沒有厭惡,就像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張琴心裡那點寒意驟然放大,笑容僵在臉上。
牌局開始了。洗牌時,梁華的手“不小心”碰掉了兩張牌,他想趁機看清並藏起一張,這是他的老把戲。但他的手在桌下摸索時,卻碰到了一樣東西——冰冷、僵硬,像是……另一隻手?他嚇了一跳,猛地縮回手,驚疑不定地看向對麵那個乾瘦男人。男人依舊麵無表情地碼著牌,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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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打得異常沉悶。除了麻將牌的碰撞聲和梁華偶爾故作輕鬆的笑話,幾乎沒有彆的聲音。那兩個人打牌慢得出奇,每一次出牌都像經過漫長的思考,手指的動作也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滯澀感。桌上的白熾燈偶爾會輕微地閃爍一下,每次閃爍,那兩個人的臉色在明滅之間似乎就更青灰一分。
更讓梁華心驚的是,他慣用的出千手段,在這裡似乎總是失靈。他想換牌時,牌總會莫名其妙地變得異常光滑,從他指間滑落;他做手勢時,對方的眼神明明沒有看他,卻總能精準地避開他的陷阱。幾圈下來,他非但沒贏到錢,反而把身上帶的現金輸得精光。冷汗開始從他額頭滲出來。張琴在一旁也越來越害怕,連假笑都維持不住了,身體微微發抖。
梁華的眼睛紅了。賭徒的偏執和輸錢的不甘讓他逐漸失去了理智,忽略了這環境中所有詭異的不協調感。他隻想翻本,隻想把輸掉的錢贏回來!他甚至沒注意到,角落裡的老板不知何時消失了,破藤椅空蕩蕩地陷在陰影裡。
他又輸了一局大的,猛地一拍桌子,嘶吼道:“再來!我沒錢了我……我押東西!”
那兩名對手終於有了點不同的反應。他們緩緩地、極其同步地抬起頭,那雙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梁華。乾瘦男人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完全算不上笑容的、僵硬無比的弧度,讓人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