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胖子本名趙大勇,四十出頭,腰圍比身高顯眼,用他老婆劉姐的話說,就是“一坨會走路的五花肉”。劉姐叫劉淑芬,瘦,精乾,罵起趙胖子來,詞彙量比字典還豐富,尤其擅長把川渝地區的特色詞彙進行創造性組合。
他們在城裡一個快要拆遷的舊小區裡,租了個一樓的門麵,掛了個歪歪扭扭的牌子:“吉祥清潔服務社”。聽起來是搞保潔的,實際上,主營業務是驅邪捉鬼。用趙胖子的話說,“都是搞清潔,他們清潔房子,我們清潔‘臟東西’。”
生意嘛,跟他們的錢袋子一樣,癟的時候多。
這天下午,外麵下著毛毛雨,趙胖子翹著腳在唯一的破沙發上打盹,呼嚕打得震天響。劉姐一邊磕瓜子,一邊對著窗外罵天氣:“格老子的,這雨下得黏糊糊的,跟趙胖子你的褲腰帶一樣,鬆垮垮的沒得點精神!這個月房租看你拿啥子交!”
趙胖子在呼嚕的間隙裡含糊地回嘴:“慌啥子嘛……車到山前……必有路……呼……”
“有個錘子的路!你娃夢裡開銀行嗦?”劉姐一個瓜子皮精準地彈到趙胖子鼻頭上。
趙胖子一個激靈坐起來,揉著鼻子:“婆娘,你謀殺親夫啊!”
“親夫?老娘看你是‘輕浮’!一天到黑輕飄飄的,不落地!”劉姐瞪他一眼,“再沒生意,下個月我們就得睡橋洞洞了!”
話音剛落,門口那個用破銅爛鐵做的風鈴,“叮鈴”一聲,輕輕響了。沒風。
兩人對視一眼,有生意。
進來的是個中年男人,穿著夾克,臉色不好看,眼神躲閃。他看了看這寒酸的辦公室,有點猶豫。
“你們……真能處理那種……‘臟東西’?”
劉姐馬上換臉,笑容滿麵:“能!專業處理!老板您坐。胖子,倒水!”
趙胖子趕緊去拿那個缺了口的暖水瓶。
男人姓王,說話很小心。他說是幫一個“重要領導”問的。領導家最近不太平,晚上老有怪聲,東西亂動,家裡老人嚇得胡言亂語。領導身份特殊,不能聲張,要找信得過、嘴巴嚴的人。
“錢,好說。”王主任強調。
劉姐一聽錢,眼睛亮了:“放心!我們最講誠信!具體是啥情況?”
王主任說得含糊,隻說是城西一棟老式小樓,領導父親住的。最近老人總說看見“黑影”,領導本人也心神不寧。他們去看過醫生,查不出問題。
“聽著像是普通‘擾宅’,”趙胖子搓著下巴,“得去看看地方才能確定。”
談好價錢,收了定金,約好晚上去看。
人一走,劉姐數著錢,趙胖子卻皺著眉:“婆娘,我覺得有點怪。啥子領導這麼神秘?連麵都不露。”
“管他啥子領導,給錢就行!再挑三揀四,下個月真要去要飯了!”劉姐把錢塞進內衣口袋,“準備家夥!”
晚上,兩人騎著破三輪摩托,找到那棟小樓。獨門獨院,牆很高,看著挺氣派,但黑漆漆的,透著一股冷氣。
趙胖子拿出那個舊羅盤,指針微微晃動。劉姐抽抽鼻子:“陰氣是有,但不算太重。怪了。”
他們沒驚動人,悄悄繞了一圈。趙胖子發現,這房子的地基特彆沉,像壓著什麼東西。羅盤靠近書房和一間鎖著的臥室時,指針會抖得厲害點。
“重點在這兩間屋。”趙胖子低聲說。
第二天,他們以“檢查環境”為名,正式上門。開門的是個保姆,眼神怯怯的。屋裡裝修很好,但感覺冷冰冰。一個很瘦的老頭子坐在輪椅上,由保姆推著,在客廳曬太陽。老頭子眼神渾濁,嘴裡念念叨叨,仔細聽,好像是“……來了……他們來了……三個……”
王主任和李局長都在。李局長五十多歲,有點胖,一臉不耐煩,但對老爺子還算客氣。他說話官腔很重:“二位師傅,麻煩看看,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儘快解決,老爺子需要靜養。”
趙胖子假裝擺弄羅盤,劉姐則跟保姆套近乎。保姆說,老爺子最近總做噩夢,說夢到三個看不清臉的人站在他床前。李局長也開始睡不好,脾氣很大。
趙胖子提出要看看老爺子的臥室和書房。在李局長陪同下,他們進了書房。書很多,多是政治理論。趙胖子的羅盤在這裡轉得比較快。他注意到書桌後麵牆上掛著一幅字:“浩然正氣”。
劉姐借口檢查“通風”,溜達到老爺子房間。房間很乾淨,但床頭櫃上放著一本舊相冊。她隨手一翻,裡麵有些黑白老照片,是老爺子年輕時候,穿著舊軍裝,很精神。但有幾張合影,角落裡的人臉被摳掉了,看著有點怪。
查看一圈,沒找到明顯問題。李局長催問:“怎麼樣?能解決嗎?”
趙胖子含糊地說:“氣場是有點亂,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壓住了,現在有點不穩。需要點時間準備。”
回去的路上,劉姐說:“這家人看著挺正常,當官的,有保姆,老爺子有病,就是普通的鬨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