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八月初十,月亮像被咬了一口的燒餅,半明半暗地掛在四川東部山區的夜空。楊家溝的夜晚從來都不安靜,蛙鳴、蟲叫和遠處偶爾傳來的狗吠,構成了山村永恒的背景音。但今晚,有些不一樣。
王朝國蹲在自家門檻上,手裡的旱煙一口接一口,煙霧繚繞中,他眉頭緊鎖。堂屋裡,七八個村民圍坐在煤油燈下,臉上都帶著不安。
“李五爺家那小子,死得太慘了。”王朝國終於開口,聲音沙啞,“我去看了現場,摩托車碎成幾大塊,人...人也分成好幾截,腸子掛得到處都是,腦袋到現在還沒找到。”
一陣寒意掠過眾人脊背。村裡的文化人楊貴才推了推眼鏡:“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個了。張華剛家的婆娘,劉老憨,現在又是李小子。都死在同一條路上,都是晚上。”
警察來過,但毫無頭緒,隻說等通知,報警這條路行不通了。
“日他先人喲!”張大民猛地一拍大腿,“那條路老子現在晚上都不敢走。上次我半夜收攤回來,就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好像有人跟著,回頭又啥子都沒得。”
“莫不是撞邪了?”人群中有人小聲說。
“放你娘的屁!”王朝國罵了一句,但底氣不足。他掐滅旱煙,環視一圈,“我活了六十多年,沒見過這種邪門事。要不,請劉瞎子來看看?”
“劉瞎子昨天就去外村親戚家躲災了。”楊貴才搖頭,“現在村裡懂這些的,一個都沒得。”
眾人陷入沉默。煤油燈的火苗忽明忽暗,在牆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我聽說,”坐在角落一直沒說話的楊發貴突然開口,“幾百裡外的白鶴村,有個陳神婆,厲害得很。前年黃家村鬨僵屍,就是她去擺平的。”
“幾百裡?騎摩托車都要一天一夜!”王朝國瞪眼。
“那你說咋辦嘛?”楊發貴不服,“難不成等下一個死的是我們自家人?”
“我去,到時候給我八百塊跑腿費就行。”愣頭青趙老三坐不住了。
最終,大家湊了路費和酬勞,趙老三第二天一早就出發去請神婆。
趙老三是村裡少數不信邪的年輕人之一。第二天清晨,他騎著摩托車出發時,還對送行的人哈哈大笑:“你們就是自己嚇自己!我看就是山裡有野獸,或者外地來了殺人犯,躲在深山裡。”
王朝國瞪他一眼:“龜兒子,路上小心點!彆亂停車,如果遇到攔路打劫或者情況不對,就往回跑。李小子前天也是你這麼說的。”
趙老三不以為然,一擰油門,摩托車呼嘯著駛出山村。
山路蜿蜒,兩旁是茂密的竹林和灌木。趙老三騎得飛快,嘴裡還哼著流行歌曲。他根本不信什麼鬼怪,認為前幾起命案肯定是人為的,說不定是外地流竄來的犯罪分子。
中午時分,他在路邊小店吃了碗麵,繼續趕路。隨著太陽西斜,他進入了更偏僻的山路。這裡人煙稀少,幾十裡不見一戶人家。
“媽的,早上水喝多了。”趙老三罵罵咧咧地停下摩托車,去路邊撒尿。這時他才發現,周圍靜得出奇。不僅沒有鳥叫蟲鳴,連風聲都聽不見。
一陣寒意順著脊梁骨爬上來。趙老三咽了口唾沫,強自鎮定:“自己嚇自己,肯定是天氣太熱,動物都躲陰涼去了。”
他重新發動摩托車,卻發現油門擰不動了。不僅如此,車燈也開始忽明忽滅。
“日哦,關鍵時刻掉鏈子!”他下車檢查,卻找不出任何毛病。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陣細微的哭聲,像小孩,又像女人,從路旁的樹林裡傳來。
趙老三渾身汗毛倒豎。他想起前幾個死者的慘狀。趕緊掏出手機,竟然沒信號。
哭聲越來越近,突然變成了尖銳的笑聲。
趙老三再也撐不住了,丟下摩托車就往回跑。可沒跑幾步,他就感覺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腳踝。低頭一看,一隻青灰色的手從土裡伸出來,死死攥著他的腳脖子。
“放開我!”趙老三尖叫著踢腿,但那手像鐵鉗一樣紋絲不動。
更恐怖的是,周圍的地麵開始蠕動,一隻又一隻手臂破土而出。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濃烈的腐臭味。
趙老三絕望地掙紮,突然感覺後背一陣劇痛。他低頭,看見一截青灰色的手指從自己胸前穿出,指尖還滴著血。
他甚至沒來得及慘叫,就感覺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四肢與軀乾分離的劇痛讓他瞬間昏死過去,然後又痛醒過來。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右腿被扔到十幾米外,腸子被扯出來,繞在一棵樹上。
最後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扭曲的、沒有任何表情的灰白麵孔。
兩天後,趙老三的殘骸被村民們抬回楊家溝,整個村子陷入恐慌。
“我就說該一起去!你們非要讓他一個人去!”王朝國在村民大會上捶胸頓足。
他老婆劉翠花掐他一把:“現在說這些有屁用!趕緊想辦法吧!”
“還能想啥子辦法?”楊貴才苦笑,“趙老三死了,誰還敢出去請神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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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角落裡站起一個人,是村裡最窮的楊樹才,“我騎三輪車去,走大路,白天走,不停車。總不能等著鬼上門把我們全殺了吧?”
眾人沉默。周樹才雖然窮,但為人仗義,而且他是村裡最好的司機,有輛萬虎牌三輪車。
第二天天剛亮,周樹才就在全村人的目送下出發了。他特意在車上放了尊小佛像,還有一把殺豬刀。
一路上,周樹才提心吊膽,白天趕路,天黑前一定找到鎮子住下。第三天下午,他終於按照地址找到了白鶴村的陳神婆。
陳神婆七八十歲模樣,滿頭銀發。她聽完周樹才的講述,閉目掐指算了算,臉色越來越凝重。
“這不是普通的厲鬼。”她睜開眼,聲音低沉,“怨氣極重,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你們村是不是有口古井?”
周樹才搖頭:“沒得,我們村隻有小河溝。”
陳神婆又算了片刻,眉頭緊鎖:“奇怪,這鬼物不是本地產生的,是從西北方向飄來的。它生前作惡多端,死後凶氣不散,又被邪法催動,已成氣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