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道上,就剩張國雲這輛破三輪摩托的獨眼大燈還亮著。車廂裡堆著些雜七雜八的貨,是他剛從隔壁縣倒騰回來的。
旁邊坐著的是他婆娘,桂芬。兩人都一臉晦氣,剛從親戚家吃了一肚子氣回來,酒沒喝痛快,話也沒說舒坦,這會兒正憋著火。
“狗日的龜兒子,顯擺他娘個啥?有個破四輪就了不起了?”張國雲扶著車把,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也不知道是罵那親戚,還是罵這破路,或者是罵這咣咣作響的破車。
桂芬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你行你上啊?屁錢沒有,就會在這路上耍橫。開慢點!這路顛死個人,老娘屁股都兩半了!”
“娘們屁股本來就是兩半的!特彆你那兩半,老子用拳頭都嫌鬆。嫌顛?下去走啊!話多!”張國雲嘴裡罵著,但還是下意識減了點速。
這條老國道年久失修,坑坑窪窪,兩邊是黑黢黢的林子,夜裡開起來確實瘮人。車燈的光柱晃來晃去,像鬼探路。
就在這時,車頭猛地往下一沉,緊接著“咯噔”一下,像是壓過了什麼不大不小的東西。
“壓到啥了?”桂芬被顛得一晃。
“媽的,石頭吧?還是哪個短命鬼扔的破麻袋?”張國雲嘟囔著,下意識從後視鏡往後瞄。鏡子裡一片模糊,隻有車尾卷起的塵土和更深的黑暗。
可不知為啥,他心裡咯噔一下。那感覺……不太像壓到硬石頭,反而有點軟塌塌的,帶著點奇怪的韌性。像壓癟了一個空紙箱,但又比紙箱沉。
“你瞅啥?壓死隻野貓了?”桂芬也伸著脖子往後看,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見。
“鬼曉得,這鬼地方。”張國雲收回目光,心裡那點異樣很快被煩躁取代。他加大油門,破三輪又哼哼唧唧地往前竄。
可沒開出兩裡地,張國雲覺得後背有點發涼。他總覺得,車廂裡好像多了點啥。不是多了東西,是多了點……感覺。好像有雙眼睛,就在他後腦勺那片黑暗裡,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他忍不住又瞥了眼後視鏡。
這一瞥,他渾身汗毛唰地立了起來。
後視鏡裡,除了堆著的貨物和坐在旁邊的桂芬,在那貨堆的陰影裡,好像……好像多了一抹刺眼的紅!就一小點,像是個什麼紅紙片粘上去了。
“日……”他低罵一聲,眯起眼仔細看。那紅色在昏暗的鏡子裡若隱若現,看不真切,但確實在那兒。
“又咋了?鬼抽筋了?”桂芬見他神色不對,問道。
“沒……沒啥。”張國雲咽了口唾沫,沒敢說。他怕是自己眼花了,說出來又被這婆娘笑話。
但他留了心,時不時就瞟一眼後視鏡。那點紅色,一直都在。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覺那紅色好像……變大了點?像是一張紅紙,慢慢舒展開來了。
破三輪繼續在寂靜的夜裡顛簸,發動機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風刮過臉,帶著夜露的涼氣,但張國雲的額頭卻冒出了冷汗。
他越來越確定,那不是什麼紅紙片。那形狀……那形狀越來越像個人形!一個扁平的,穿著紅衣服的紙人!
他猛地想起剛才壓過那東西的觸感——軟塌塌,帶點韌性。根本不是石頭,也不是麻袋!那他媽就是個紙人!他壓了個紙人!
他眼角餘光突然瞥見有什麼東西趴在車廂上!
張國雲突然一腳刹車,破三輪發出刺耳的聲音,猛地停在了路中間。
桂芬差點被甩出去,破口大罵:“張國雲!我日你先人!你要死啊!突然刹啥子車!”
張國雲臉色煞白,手指顫抖地指著後麵:“後……後麵……貨上……”
桂芬被他嚇得一愣,順著手指回頭看去。車廂裡貨物堆得亂七八糟,在月光和遠處車燈餘光下,影影綽綽。
“有啥?有個屁!你撞鬼了?”桂芬看了半天,啥也沒看見。
張國雲也愣住了。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湊近看——貨堆上除了舊麻袋和幾個破箱子,空空如也。哪有什麼紅紙人?
“怪了……我剛才明明看見……一個穿紅衣服的紙人,就趴在那兒……”他喃喃自語,心裡直發毛。
“紙人?”桂芬聲音提高了八度,“張國雲你狗日的喝馬尿喝昏頭了?還是讓路邊的狐狸精迷了心竅?這大半夜的哪來的紙人?我看你是心裡有鬼!”她嘴上罵得凶,但心裡也有點打怵,這荒郊野嶺的,提起紙人可不是啥好事。
“我真的看見了!”張國雲又急又怕,“紅的!就跟我剛才壓到那個感覺一樣!我日他先人,肯定是我壓了不乾淨的東西,它跟上來了!”
“放你娘的屁!”桂芬強裝鎮定,“趕緊開車!這地方邪性,快點開回家!再胡說八道,老娘撕爛你的嘴!”
張國雲心裡七上八下,重新發動車子。這次,他開得飛快,恨不得把這破三輪開成火箭。眼睛卻像被釘死了一樣,死死盯著後視鏡。
一開始,鏡子裡啥也沒有。他剛稍微鬆了口氣,那點紅色,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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