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再問,心裡頭的疑雲卻更重了。
白天,樹芝恢複了原樣,罵罵咧咧,風風火火,指揮我乾這乾那。除了臉色比平時蒼白一點,眼神偶爾會恍惚一下,幾乎看不出異常。
但我留了心。我發現,她特彆怕靠近堂屋正中間那張八仙桌。那是她的陪嫁,老木頭桌子。平時她擦桌子抹椅子勤快得很,今天卻繞著走。
還有,她不再碰葷腥。中午我炒了盤臘肉,她一筷子沒動,隻吃青菜。問她,她說牙疼。
到了晚上,那股不對勁的感覺又來了。
天一黑,她就變得安靜,眼神又開始飄,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冷香又飄了出來。她早早地洗了腳,坐在床頭,也不說話,就拿著把木梳子,一下一下地梳頭發。
梳得極其緩慢,極其仔細,嘴裡好像還哼著什麼調子,聽不清,但調子很古老,很悲涼,聽得人心裡頭發酸。
我大氣不敢出,假裝睡著了。
半夜,我又被凍醒了。一摸身邊,空的。抬頭一看,魂都快嚇飛了。
月光從窗戶紙透進來,朦朦朧朧。樹芝穿著那身白色的睡衣,背對著我,站在窗前,一動不動。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扭曲變形,投在泥土地上。
她就那麼站著,像根木頭。
我憋著氣,看了足足有半個鐘頭,她一動沒動。我實在受不了這種詭異,輕輕喊了一聲:“樹芝?”
她沒反應。
我又稍微大聲點:“樹芝!你站到做啥子?”
她還是不動。
我鼓起勇氣,摸索著下床,想走過去看看。
就在我的腳剛沾地的時候,她突然猛地轉過身!
月光照在她臉上,慘白慘白。她眼睛睜得極大,黑眼珠幾乎占滿了整個眼眶,直勾勾地盯著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啊!”我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看了我幾秒鐘,然後,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了一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接著,她就像夢遊一樣,慢慢地走到床邊,躺下,拉過被子蓋好,閉上了眼睛。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
我坐在地上,直到天亮,四肢冰涼。
第二天,我再也忍不住了。趁樹芝在屋後頭喂雞,我跑到村東頭找陳瞎子。陳瞎子不是真瞎,是以前幫人看風水的,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但村裡有啥邪門事都找他。
我結結巴巴地把事情一說,陳瞎子聽著聽著,臉色就變了。他掐著手指頭算了半天,又問我樹芝是從哪條路回來的。
我說,就是後山那條近路,要經過一片老墳壩。
陳瞎子一拍大腿:“拐球了!張國民,你婆娘怕是撞到‘臟東西’了!”
“啥子臟東西?”
“就是‘豔鬼’!”陳瞎子壓低了聲音,“我們這兒老輩子傳下來的,說後山墳壩裡頭,埋了個以前的大戶人家的小妾,長得妖裡妖調,是被人害死的,怨氣不散。有時候天黑了走夜路,容易被她跟上。這東西不直接害命,就喜歡附在女人身上,吸男人的陽氣,尤其喜歡……喜歡搞那種事。被附身的女人,白天看著沒事,一到晚上就變樣,身上冰涼,有異香,眼神勾人。時間長了,男人的精氣被吸乾,女人也就油儘燈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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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得手腳冰涼:“那……那咋個辦?”
“這東西不好弄。”陳瞎子皺著眉頭,“她現在是纏上你婆娘了。你得找到她的‘根’。”
“啥子根?”
“就是她依附的東西!她不可能憑空附身,肯定有啥子物件把她帶進了你家!你婆娘回來那天,身上或者包裡,有沒有多出啥子不屬於你們的東西?特彆是舊的,女人用的東西?”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想起了樹芝回來時那個布包,還有那股冷香!
我謝過陳瞎子,瘋了一樣跑回家。樹芝正在灶房準備做晚飯。我衝進裡屋,翻出她那個布包,把裡麵的東西全倒出來。幾件換洗衣服,一點零錢,還有……一個用紅布包著的小東西。
我顫抖著打開紅布,裡麵是一個象牙白的、雕刻著並蒂蓮的舊簪子。簪子很精致,但透著一股子陳舊陰森的氣息。那股冷香,就是從這簪子上散發出來的!
我拿起簪子,衝到灶房,對著正在淘米的樹芝吼:“這是啥子?你從哪兒搞來的?”
樹芝回頭一看,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手裡的米盆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你……你翻我東西!”她尖叫起來,撲過來要搶。
我躲開她,舉著簪子:“你說!是不是你老娘給你的?還是你在路上撿的?”
樹芝眼神慌亂,支支吾吾:“是……是我在墳壩邊上撿的……我看它好看……”
“好看?你他媽是要老子們的命!”我氣得渾身發抖,“陳瞎子說了,這是豔鬼附身的東西!就是它惹來的禍事!”
我拿著簪子就往外跑,樹芝在後麵哭喊追我。我跑到後山那個老墳壩,找到那個最舊、看起來最大氣的孤墳,估計就是陳瞎子說那個小妾的墳,用儘全身力氣,把那個簪子朝著墳頭狠狠砸去!
象牙簪子撞在石碑上,啪的一聲,斷成了兩截。
幾乎就在簪子斷裂的同時,我聽到身後追來的樹芝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然後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我趕緊跑回去,扶起她。樹芝臉色灰敗,像是大病了一場,但眼神恢複了清明,帶著驚恐和茫然。
“國民……我……我咋個在這兒?我們咋到墳壩來了?”她虛弱地問。
我抱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覺得後背全是冷汗。
我們把那斷成兩截的簪子,就埋在了那個老墳旁邊。
從那以後,樹芝徹底恢複了正常,還是那個炮仗脾氣的婆娘。我們誰也不再提那幾天的事,就像做了一場噩夢。隻是樹芝的身體,養了好一陣才緩過來,臉色很久以後才重新紅潤。
村裡沒人知道那幾天我家發生了啥,隻有陳瞎子偶爾遇見我,會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
關於後山墳壩那個愛勾引男人的“豔鬼”的傳說,似乎又悄悄多了一個佐證。老人們說起時,總會壓低聲音,告誡後生,夜路莫亂走,路邊的東西,莫亂撿。
尤其是,那些看起來很美很精致的舊物件。
誰知道,那上麵附著什麼呢?
山村的夜晚,依舊寂靜,隻是那寂靜裡,仿佛又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的香氣,和一個徘徊不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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