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看見一隻鳥撞死在玻璃上,留下了一灘汙跡。我沒告訴妻子,但心裡覺得,這是個壞兆頭。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對楊萍說:“樓下那盞路燈,昨晚開始就一閃一閃的,顏色不對勁,發綠。”
楊萍正低頭扒拉著米飯,頭都沒抬:“壞了唄,物業都是吃乾飯的。你管它呢。”她語氣有點衝。
最近壓力過大,我們關係不怎麼樣,為點雞毛蒜皮都能吵起來。
“不是那種壞,”我放下筷子,試圖描述,“那光……綠得滲人,照得樹影子都像在扭。而且,好像隻有咱們家陽台看過去才是綠的,我從側麵看,它又是正常的黃光。”
“你看花眼了吧?”她終於抬起頭,嘴角撇了撇,帶著點嘲諷,“整天神神叨叨的。是不是又想你那個死鬼老爹了?他活著時候就儘弄這些沒用的。”
我心頭火起,但壓住了。我爸去世快一年了,楊萍一直覺得他那些老講究是封建迷信。我沒接話,起身去陽台抽煙。
陽台正對著那盞路燈。果然,它又亮了,幽幽的綠光,像一隻冰冷的眼睛盯著我。光線下,樓下的冬青叢投出的影子拉得老長,邊緣模糊,隨著燈光閃爍,真的像是在緩緩蠕動。
我吐出一口煙,煙霧在綠光裡變得渾濁詭異。那隻鳥撞死的汙跡還在玻璃上。
從那天起,怪事就接踵而至。
先是夜裡總能聽見聲音。不是敲門聲,也不是腳步聲,更像是……某種東西在地上拖行的聲音,嘶啦……嘶啦……緩慢,粘膩,從客廳這頭,到那頭。聲音很輕,但在這死寂的夜裡,清晰得讓人頭皮發麻。
我推醒楊萍:“你聽,什麼聲音?”
楊萍迷迷糊糊,不耐煩地甩開我的手:“有個屁聲音,睡你的覺!彆吵我明天上班。”她翻了個身,裹緊被子。
那拖行聲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響起,這次,好像更近了一點,就在臥室門外。
我渾身汗毛倒豎,摸出枕頭下的水果刀,緊緊攥著,一夜無眠到天亮。第二天檢查門口,什麼都沒有。
接著是電視。深更半夜,它會自己亮起來,沒有信號,滿屏雪花,發出刺耳的沙沙聲。音量開得不大,但在寂靜裡格外瘮人。
我去關,發現遙控器根本不在旁邊。拔掉電源插頭,那雪花屏幕和噪音依舊持續了幾分鐘,才猛地熄滅,回歸死寂。
楊萍也開始覺得不對勁了。她雖然嘴上還硬,但臉色明顯白了。一天早上,她尖叫著從衛生間跑出來,手指著鏡子:“臉!我的臉!”
我衝進去,鏡子裡隻有她驚恐扭曲的倒影。“怎麼了?”
“剛才……剛才鏡子裡不是我!”她聲音發顫,死死抓住我胳膊,“眼睛是黑的,沒有白眼仁!還在笑!對著我笑!”
我仔細看鏡子,普普通通。但楊萍的驚恐不像是裝的。那天她破天荒沒去上班,請了假在家,把家裡所有的鏡子都用布蓋了起來。
壓抑的氣氛越來越濃。我們越來越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開始頻繁吵架,為一點小事就能爆發。爭吵的內容也越來越惡毒,下流。
“你他媽是不是在外麵找野男人乾逼沒儘興?回來找老子茬!”我口不擇言。
楊萍刻薄地回敬:“就你?瞅你那慫樣!跟你爹一個德行!早知道你是這麼個窩囊廢太監,我當初還不如跟了那個追我的混混,至少人家床上夠勁!”
這些話像刀子一樣互相捅刺。但吵到最激烈時,我們會突然同時停下來,不是因為和解,而是感覺到一種冰冷的注視,仿佛有什麼東西就在旁邊,津津有味地欣賞我們的互相傷害。
然後就是一種莫名的恐懼,讓我們不約而同地閉嘴,隻剩下沉重的喘息。
家裡開始出現異味,若有若無。循著味道去找,又找不到源頭。
最邪門的是家裡的照片。凡是帶人的,照片裡人的表情都會慢慢改變。尤其是我們的結婚照,掛在床頭那張。
照片裡,我倆的笑容變得僵硬、詭異,眼神空洞,嘴角甚至微微下拉,像是戴著哭泣的麵具。
楊萍發現後,瘋了一樣把照片扯下來摔在地上,玻璃相框碎了一地。
她終於崩潰了,大哭著說:“這房子不能住了!有東西!肯定有東西!”
我也快到極限了。黑眼圈濃重,神經衰弱。我想起我爸生前認識的一個神婆,住在城郊的老小區裡。我以前最不屑這些,現在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瞞著楊萍,偷偷去找了她。
神婆很老,滿臉皺紋,但看我的眼神像能穿透皮肉。我沒說幾句,她就擺擺手:“知道了。你身上有股穢氣,跟你來的那個東西,怨念很深,是橫死的。”
她的話讓我毛骨悚然。“能送走嗎?”
“試試看。不過,它盯上你們家了,尤其是你媳婦。”神婆慢悠悠地說,“準備東西:一隻三年以上的大公雞,要純紅的;一把全新的殺豬刀,沒見過血的;還有你們夫妻倆的指甲和頭發,每人七根。今晚子時,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