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來這個鎮子,是因為這裡房租便宜。便宜得不像話。
簽合同那天,房東是個麵無表情的乾瘦老頭,遞給我一串鑰匙,隻有一把是銅的,其他都是鐵灰色。
他指了指那把銅鑰匙。“這是大門。記住,天黑以後,彆出門。聽見什麼動靜,都彆開門窗,更彆看外麵。早上太陽沒完全出來,也彆開。”
我接過鑰匙,冰涼的。“為什麼?治安不好?”
老頭渾濁的眼睛盯著我,像看一個死人。“沒有為什麼。想活命,就照做。”他頓了頓,補充道,“特彆是你這種外來的,更容易……惹上東西。”
我當他嚇唬人,圖個清靜。這鎮子死氣沉沉,街上沒什麼人,房子都灰撲撲的,窗戶後麵偶爾有影子晃動,你一去看,又沒了。
我的鄰居是一對夫妻,住我對門。
男的我叫他老王,是個貨車司機,常不在家。女的叫小娟,沒工作,長得有幾分姿色,就是臉色總是蒼白,眼神躲閃。他們經常吵架,吵得左鄰右舍都能聽見,內容不堪入耳。
“你他媽又死哪去了?一身騷味兒!”這是小娟的聲音,尖利刺耳。
“操!老子跑車累死累活,回來你就知道叫!你那點破事彆以為我不知道!”老王嗓門更大,砸東西的聲音砰砰響。
有時還會傳來小娟壓抑的叫床聲和肉體的撞擊聲。我懶得管閒事,這鎮子本身就夠怪了。
住下的第一個星期,相安無事。除了太安靜,安靜得讓人心慌。晚上路燈昏暗,光線是那種慘綠色,照得街道像腐爛的皮膚。貓狗都沒有,連蟲鳴都聽不見。
直到那天晚上。
老王又出車了。我睡得正沉,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不是我家門,是對麵。
咚……咚……咚……
緩慢,沉重,不像活人敲的。
我迷迷糊糊看了眼手機,淩晨三點。這個點誰會來?
門內沒有應答。
那種敲擊聲,變成了刮擦聲,吱嘎……吱嘎……像指甲在摳門板。
過一會,刮擦聲停了。死寂。
我鬆了口氣,以為是小混混或者醉鬼。剛躺下,那聲音又響了。這次,是在我家門上。
咚……咚……咚……
每一下都敲在我心口上。我屏住呼吸,想起房東的話。彆開門,彆看。
我躡手躡腳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
貓眼外麵,一片模糊的暗紅色,像蒙著一層血霧。什麼都看不清。但那敲擊感真真切切,震得門板輕微顫動。
它就在外麵。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出聲。過了不知道多久,聲音停了。
我癱坐在地上,渾身冷汗。那一晚再沒睡著。
第二天早上,太陽明晃晃的,我才敢開門。門板上什麼痕跡都沒有。我看向對門,小娟也正好開門倒垃圾。
她眼圈烏黑,臉色比鬼還難看。我們對視一眼,都沒說話。但我知道,我們都經曆了。
日子一天天過,那敲門聲隔三差五就來,總是在老王不在家的淩晨三點。有時敲他家,有時敲我家。我們形成了默契,不開門,不出聲,等它自己離開。
我和小娟偶爾在樓道碰見,會低聲交換幾句。
“昨晚……又來了。”她說,手指絞著衣角。
“嗯。”我點頭,“你看到是什麼了嗎?”
她猛地搖頭,眼神恐懼。“不敢看……房東說過……”
我們都遵守著規則,雖然不知道規則背後是什麼。
直到那天,老王提前回來了。他心情似乎不錯,拎著瓶酒,哼著小曲上樓。晚上,對麵又傳來吵鬨聲,比以往更激烈。
“你他媽是不是背著我偷人了?啊?老子才走幾天,你就憋不住了?”老王吼著。
“你放屁!是你外麵有野女人!嫌我人老珠黃了是不是?”小娟哭喊。
“賤貨!還敢嘴硬!說!晚上誰來敲門?是不是你姘頭?”
“沒有!是……是那種東西!我跟你說過的!”
“少他媽騙鬼!這世上哪有鬼?就是你耐不住寂寞!”
接著是摔東西的聲音和小娟的慘叫。
我聽得心煩意亂,用被子蒙住頭。
半夜,我又被吵醒了。不是敲門聲,是對麵的爭吵達到了頂點。
“好!你說有鬼是吧?老子今天倒要看看,是什麼鬼敢敲我家的門!”老王的聲音因為醉酒和憤怒而嘶啞。
“不要!老王!彆開門!求你了!”小娟尖叫著,帶著哭腔。
“滾開!臭婊子!老子偏要開!看看是你哪個野男人!”
我心臟驟停,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天靈蓋。他要破壞規則!
我跳下床,衝到門邊,再次湊近貓眼。
對麵,老王一把甩開撲上來抱住他腿的小娟,猛地擰開了門鎖!
“我操你媽的!誰啊!大半夜敲……”老王的咒罵聲戛然而止。
門開了條縫。樓道裡慘綠的光線滲進去。外麵什麼都沒有?不,不對。
老王僵在門口,保持著開門的姿勢,一動不動。他龐大的身軀擋住了我的大部分視線,但我能看到他裸露的胳膊上,汗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根根倒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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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沒有驚叫,沒有質問,連呼吸聲好像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