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發出最後一聲苟延殘喘的嘶吼,徹底熄火了。
王國福狠狠踹了一腳這破鐵疙瘩,川罵脫口而出:“龜兒子!早不壞晚不壞,偏偏在這個鬼地方扯拐!”
天色正迅速沉入昏黑,四野無人,隻有連綿的山巒在暮色中如鬼魅般起伏。他們此刻正處於四川東北部一條鮮有人跡的山區便道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我就說早點出發,你個砍腦殼的非要摸到日頭曬鉤子才起床!”媳婦滿秀從後座下來,扯下頭盔,一臉怨氣。
王國福沒接話,蹲下身檢查摩托車。鏈條沒斷,油箱有油,可就是打不著火。他皺著眉頭,掏出手機——果然,一格信號都沒有。
“咋個辦嘛?”滿秀湊過來,聲音裡帶著幾分慌亂。
山風掠過竹林,發出沙沙聲響。遠處傳來幾聲烏鴉叫,淒厲得讓人心頭發毛。王國福抬頭望了望愈發陰沉的天色,又看了看蜿蜒前不見儘頭的山路,終於做了決定。
“我記得剛才路過個破廟,大概往回走一裡多地。總比在這野地裡喂狼強。”
“破廟?萬一有鬼哦...”滿秀縮了縮脖子。
“有個錘子鬼!”王國福啐了一口:“這世道,人比鬼惡多了!你怕那些莫子名堂。”
話雖這麼說,但當他們推著沉重的摩托車往回走,看到那座隱於竹林深處的荒廟時,王國福心裡也打了個突。
那廟宇早已破敗不堪,牆皮剝落,露出裡麵斑駁的土磚。門匾歪斜,勉強能認出“山神廟”三字。
院牆塌了大半,院中雜草已有半人高。最讓人不舒服的是,這廟周圍竟異常安靜,連蟬鳴鳥叫都聽不見。
“龜兒子,這地方有點邪門。”王國福低聲嘀咕,但還是硬著頭皮推車進了院子。
廟堂內陰暗潮濕,彌漫著黴腐氣味。正中一尊山神像已經色彩斑駁,神像臉上漆皮剝落,一隻眼珠露出木胎,在昏暗中仿佛正斜睨著不速之客。供桌傾覆,牆角結滿蛛網。好在屋頂還算完整,能遮風避雨。
“將就一晚,明天我想辦法修車。”王國福把摩托車停在門口,開始收拾出一塊能躺下的地方。
滿秀站在廟門口,遲遲不願進來:“國福,我覺得這廟不對勁...”
“有啥子不對?就是舊了點。”王國福故作輕鬆,其實他心裡也發毛。這廟不僅安靜得出奇,還有一種說不清的壓抑感。
夜幕完全降臨,山風呼嘯,吹得破窗啪啪作響。王國福點起唯一一支蠟燭,昏黃的燭光在廟堂內搖曳,將影子拉得老長,那山神像的影子在牆上晃動,如同活物。
兩人啃著冷饅頭,誰也沒說話。廟裡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睡吧睡吧,明天還要趕路。”王國福吹滅蠟燭,躺到草鋪上。
黑暗瞬間吞噬了整個廟宇。月光透過破窗,在地上投下慘白的光斑。滿秀緊緊挨著王國福,身體微微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王國福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突然感覺滿秀用力捅了捅他。
“國福,你聽到沒?”滿秀聲音發顫。
“聽到啥子?”王國福清醒過來,側耳傾聽。
廟外隻有風聲。
“好像是...娃娃哭。”滿秀縮進他懷裡。
王國福屏息細聽,確實,風中似乎夾雜著細微的嗚咽聲,時遠時近,不仔細聽幾乎察覺不到。
“是野貓叫春。”王國福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打起鼓來。這荒山野嶺,哪來的野貓?
突然,廟門吱呀一聲輕響,像是被風吹開,又像是被什麼東西推開了一道縫。
王國福渾身一緊,摸向身邊的扳手。他死死盯著門縫,外麵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那嗚咽聲似乎近了些,但依舊飄忽不定。
幾分鐘過去,什麼也沒發生。王國福稍稍放鬆,心想果然是風。
就在這時,他感覺有一滴冰涼的水珠滴在額頭上。
“漏雨了?”他下意識抹了抹額頭,可手感黏糊糊的,不像是雨水。他湊到鼻尖一聞,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咋子了?”滿秀感覺到他的動作。
“莫事,漏雨。”王國福不願嚇唬她,心裡卻警鈴大作。這廟頂看起來並沒漏雨,那黏液是從哪來的?
他悄悄重新點燃蠟燭,舉起來照向屋頂——隻有黑黢黢的椽子梁柱,並無水跡。
正當他疑惑時,眼角的餘光瞥見山神像,不由得渾身一僵。他清楚地記得,剛進來時神像是正麵朝前的,可現在,那神像的腦袋似乎微微轉向了他們所在的方向。
王國福心跳加速,揉了揉眼睛,再看時,神像似乎又回到了原樣。
“自己嚇自己...”他喃喃自語,吹滅蠟燭重新躺下。
這一夜格外難熬。王國福時睡時醒,每次醒來,都覺得廟裡有些許不對勁——有時是供桌的位置似乎移動了,有時是門開合的角度變了,但變化極其細微,讓他懷疑是自己記錯了。
最詭異的是,他半夢半醒間總覺得有個影子在廟內移動,不高,像是個孩童的身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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