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發貴家那盞昏黃的燈在夜裡忽明忽滅時,村裡還沒人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陳建明把摩托車停在土路邊,眯眼望著半山腰那棟孤零零的農房。他兼職快遞員,這天本該像往常一樣,把張發貴網購的農藥送去就走。可當他走近時,卻覺得哪裡不對勁。
太安靜了。連夏日的蟬鳴都像是被什麼掐斷了脖子。
“發貴叔!快遞!”陳建明站在院門口喊了一嗓子,手剛搭上木門,門就吱呀一聲開了道縫。
他探頭進去,院子裡空無一人,隻有幾隻雞呆呆地站在牆角,不像平常那樣啄食。正對著院子的堂屋大門緊閉,窗戶上像是蒙了層灰蒙蒙的東西。陳建明眯眼細看,那不是什麼灰塵,而是密密麻麻的蛛網,厚得幾乎看不到屋裡。
“搞啥子名堂哦...”他嘀咕著,心裡發毛。
這時堂屋門開了條縫,張發貴的半張臉露了出來。就幾天不見,這漢子像是變了個人,眼窩深陷,臉色蠟黃。
“東西放門口就行。”張發貴聲音嘶啞,眼神躲閃。
陳建明把紙箱放在門檻邊,趁機往門縫裡瞥了一眼。堂屋內昏暗無比,隱約能看到更多蛛網從房梁垂落,像是一道道灰白的簾子。
“發貴叔,你屋頭咋個這麼多蜘蛛網?要不要幫忙打掃一下?”
“不用!”張發貴突然提高音量,隨即又壓低聲音,“最近...蟲子多,蜘蛛也多。正常。”
說完,他迅速拎起紙箱,砰地關上了門。
陳建明站在原地,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正要轉身離開,忽然感覺手背一癢,低頭看去,一隻黃豆大小的蜘蛛正順著他的手腕爬行。這東西長得怪異,身子灰撲撲的,腿特彆長,爬動時悄無聲息。
他猛地一甩手,蜘蛛落在塵土裡,瞬間不見了。
回村路上,陳建明總覺得後背發涼,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盯著他。
李秀蘭從灶台邊直起腰,擦了把汗。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丈夫張發貴還蹲在堂屋門口,一動不動。
“你看啥子看了一下午?”她走到丈夫身後,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院子。
張發貴沒回頭,聲音乾澀:“你有沒有覺得,今晚特彆安靜?”
李秀蘭側耳傾聽。確實,往常這時候,蛙聲蟲鳴該響成一片,可現在萬籟俱寂,連狗都不叫了。
“怪了,”她皺眉,“這幾天啥子蟲子都不叫了。”
“蜘蛛多了,把蟲子都吃光了唄。”張發貴站起身,眼神飄忽。
李秀蘭盯著丈夫的後背,忽然伸手拍了一下:“你身上啥子東西?”
張發貴猛地轉身,李秀蘭從他衣領上拈起一隻死蜘蛛,已經乾癟了。
“又是這東西!”她嫌惡地甩手,“屋頭咋個突然這麼多蜘蛛?”
張發貴沒有回答,徑直走向臥室。李秀蘭跟進去,發現丈夫正盯著牆角發呆。那裡結著一張蛛網,網上粘著幾隻蚊蟲,還有一隻小蜥蜴,早已乾癟。
“連蜥蜴都逃不脫...”張發貴喃喃自語。
李秀蘭心裡發毛。這幾天,丈夫行為越來越古怪,白天精神恍惚,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她起初以為是噴灑農藥中了毒,可現在想想,事情沒那麼簡單。
三天前的晚上,她被一陣細微的聲音吵醒,伸手一摸,身邊是空的。打開燈,看見張發貴蹲在牆角,正對著一片陰影說話。她當時以為丈夫夢遊,沒敢驚動。第二天問起,張發貴矢口否認。
今晚,李秀蘭決定弄個明白。
半夜,她又聽到了那種聲音——像是有人用指甲輕輕刮擦木板。她眯著眼,假裝睡著。隻見張發貴悄無聲息地起身,走向堂屋。
李秀蘭等了一會兒,悄悄跟上。堂屋沒開燈,隻有月光從窗戶透進來,照在密密麻麻的蛛網上,投下詭異的光影。張發貴跪在屋子中央,麵前是一團巨大的、蠕動的黑影。
李秀蘭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聲。那黑影由無數蜘蛛組成,它們互相纏繞、爬行,形成一個人形的輪廓。更可怕的是,張發貴正對著那團東西低聲細語,像是在進行什麼對話。
她腿一軟,碰倒了門邊的掃帚。聲響驚動了張發貴和那團東西,蜘蛛瞬間四散,消失在陰影裡。
“你看到啥子了?”張發貴轉身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那……那是啥子東西?”李秀蘭顫抖著問。
張發貴走過來,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冰冷潮濕。
“做了個噩夢而已,回去睡吧。”他說,聲音出奇地平靜。
李秀蘭不敢多說,任由丈夫扶回床上。那一夜,她再沒合眼。
第二天一早,村裡炸開了鍋。
王老五家的牛死了,死在牛圈裡,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但乾癟得像是被抽乾了血肉。更詭異的是,牛身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蛛網,像是裹屍布。
“日他先人,這是啥子邪門事!”王老五大吼大叫。
村長帶著幾個村民去查看,陳建明也在其中。當他看到死牛身上那熟悉的灰白色蛛網時,心裡咯噔一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張發貴家也全是這種蜘蛛網。”他脫口而出。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半山腰那棟孤零零的房子。
“張發貴這幾天是有點怪,”有人接話,“見他半夜在田埂上晃悠,叫他也不應。”
“他婆娘昨天來我家,精神頭也不好,說家裡蟲子多,蜘蛛多。”
議論聲中,村長皺起眉頭:“莫瞎猜,先去發貴家看看。”
一行七八人朝著張發貴家走去。陳建明跟在後麵,越走近,心裡越不安。離院子還有幾十米時,他注意到路邊的草叢裡掛滿了蛛網,每張網上都有那種長腿蜘蛛靜伏著,像是哨兵。
院門緊閉。村長上前敲門:“發貴!開門!有事找你!”
等了半晌,門吱呀一聲開了。張發貴站在門後,麵色灰敗,眼窩深陷得更厲害了。他堵在門口,沒有讓眾人進去的意思。
“啥子事?”他問,聲音沙啞。
“王老五家的牛死了,身上全是蜘蛛網,聽說你屋頭也很多這種蜘蛛,來看看咋回事。”村長邊說邊往裡瞅。
張發貴身體微顫:“我家沒事,就是普通蜘蛛。”
“讓你婆娘出來說句話。”王老五嚷嚷道。
張發貴沉默片刻,回頭喊了一聲。李秀蘭慢吞吞地走出來,站在丈夫身後。她臉色同樣難看,眼神躲閃,不敢直視眾人。
“秀蘭,你家沒事吧?”村長溫和地問。
李秀蘭嘴唇顫抖,剛要開口,突然瞪大眼睛,死死盯著丈夫的後背。陳建明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張發貴的衣領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沒……沒事。”李秀蘭最終低下頭,聲音細若遊絲。
村長見狀,也不好強求,隻好帶人離開。陳建明落在最後,回頭時,正好看到張發貴關門的一刹那,堂屋窗戶後似乎有一個人形的陰影一閃而過。
那天下午,陳建明心神不寧,騎著摩托車在村裡轉悠。路過西頭的水塘時,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李秀蘭正蹲在塘邊洗衣服,但動作遲緩,時不時四下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