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沒有停息的跡象,反而在入夜前愈發狂暴。
鉛灰色的厚重雲層像是灌滿了凍成冰碴的鐵塊,沉沉地壓在頭頂,將最後一抹慘淡的夕照都擠壓殆儘,隻留下濃得化不開的、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
寒風徹底撕下了嗚咽的偽裝,變成億萬頭尖銳冰錐組成的死亡颶風,狂嘯著抽打這片千瘡百孔的土地。
碎雪粉像冰冷的沙子,被風卷著,反複不斷地砸在楚驍臉上、脖頸裡,甚至試圖鑽進他厚重皮襖每一個可以入侵的縫隙,帶走身體內部殘存無幾的熱量。
身後那片巨大的“碗形”戰場廢墟早已被彌漫的雪霧吞噬,連同那些猙獰嗜血的怪物嘶吼也暫時被風雪的咆哮所淹沒。
但這暫時的安全是虛幻的。楚驍沒有絲毫鬆懈,身體在極限的疲憊和傷痛中本能地維持著高度的警惕。
每一次呼吸,帶著冰碴的寒風都灼燒著喉嚨和肺部,像是吞咽著無形的刀子。
右肋下舊傷引發的悶痛如同脈搏般不斷撞擊,左小腿的每一次用力都牽扯著腳踝的酸脹,肩膀上厚實的破皮襖重得像墜了幾十斤的鉛塊,而腰間那柄沉重粗糙的厚背砍刀隨著步履顛簸,冰冷堅硬的長柄不斷撞擊著他的胯骨邊緣,帶來持續的鈍痛。
他隻能前進。
眼前的地貌在狂舞的雪幕中模糊變幻。巨大的石壘堆被他艱難地甩在身後更遠處,取而代之的是起伏不平、被厚厚積雪幾乎完全抹平的坡地,一些零星的、早已枯死不知多少年月的低矮樹叢,扭曲猙獰的黑色枝乾如同從冰封地獄伸出的絕望手指,突兀地刺破雪層,被狂風吹得劇烈顫抖,發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更多時候,視野裡隻有一片茫茫無垠的慘白,雪層在風的吹塑下形成流動變幻的沙丘狀波紋,完全掩蓋了地表原本的崎嶇,也掩蓋了可能致命的地形落差和深塹。
真正的考驗是方向。沒有星辰,沒有標識物,甚至連風雪吹來的相對方向都因複雜地勢和渦流而變得混亂不可靠。
指南針?
早在那場撕裂空間的爆炸中就已碎裂得不見蹤影。
楚驍停下腳步,強迫自己在一叢凍僵的低矮枯枝旁穩住身形,再次嘗試著回憶腦海中那部幾乎耗儘電量的軍用衛星手機裡,最後殘餘的一絲數據——幾幅模糊不清、像素塊嚴重的離線區域地圖。
那些蜿蜒的等高線、河流的標注……在眼下這片完全陌生的、被暴風雪徹底重塑的地獄裡,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且抽象。
但他必須找到一個參照點。一個方向。一個遠離戰場和那些怪物可能活動區域的方向。
楚驍的視線穿透瘋狂翻卷的雪浪,如同兩柄淬火鍛造的刀鋒,艱難地在茫茫雪原上搜尋。
突然,他目光一凝。在極遠的天際線下,暴風雪的幕簾短暫地被撕開一道縫隙,顯露出大半個輪廓!
那是幾座連綿起伏、線條極其陡峭的山峰剪影!
如同沉默矗立在時間長河儘頭的遠古巨人。
它們的朝向……和他記憶中一個可能的逃離路徑——東南方向的官道如果這個世界也存在“官道”這種東西的話)可能存在某些模糊的關聯!
“東南……向山脈推進……”他低聲自語,嗓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這是一個賭博,建立在極其脆弱的記憶碎片和當下唯一可見的地標基礎上。
但停滯意味著死亡。沒有第二個選項。楚驍深吸一口冰冷徹骨的空氣,感覺那氣流如同針尖般刺入肺腑,強行壓下因缺氧和疼痛帶來的陣陣眩暈,再次邁開沉重的腳步。
每一步,都伴隨著骨頭摩擦般的輕微聲響和雪層不堪重負的低沉“噗噗”聲。
腳印在身後迅速被新的雪浪抹平,仿佛從未有人經過這片絕望之地。
天,終於徹底黑透了。真正的嚴寒如同無形的怪獸,開始無聲無息地舔舐大地。
風雪的嚎叫似乎稍稍減弱,然而那是一種更危險的假象——氣溫在急劇下降!
楚驍感覺自己呼出的氣息幾乎在離體的刹那就凍結成一片冰霧。
裸露在皮襖破洞外麵的臉頰和手指末端早已失去知覺,冰冷發木,甚至帶著一絲細微的麻痹感。
身體內部的熱量儲備在瘋狂燃燒、流逝。
必須找個避風處!立刻!
楚驍咬著牙,強迫近乎僵硬的四肢加快速度。
他不再試圖直線奔向遠山,而是降低重心,像個經驗豐富的獵人般仔細掃視著風雪中模糊的地勢輪廓。
借著厚厚雲層偶爾泄漏下來的一絲微不可察的朦朧天光或許是月亮?但被雲層完全遮蔽了),他終於在一個背風的陡坡下方,發現了幾塊從雪中拱出、半掩埋狀態的巨大黑岩。
岩石相互倚靠,剛好在背風麵形成了一個極為狹窄的、“<”字型的凹陷淺坑。坑內積滿了鬆軟的浮雪,如同一個巨大的冰雪棺材。
不是理想之地,但至少,能隔絕掉一部分來自側麵和上方最為淩厲的致命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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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快要不屬於自己的身體,楚驍幾乎是摔進那個冰冷潮濕的淺坑裡。
刺骨的寒意瞬間從潮濕的雪地透過皮襖縫隙侵襲身體。
但他沒有時間休息。雙手在凍得快要失去知覺前,憑借著肌肉記憶快速行動起來。
他以肘部、膝蓋和腳作為鏟子,不顧一切地挖掘著淺坑深處那些稍乾燥些的積雪。
堅硬的凍土和岩石碎塊劃破了手套和掌心,滲出溫熱的粘稠液體,旋即被凍結。
幾分鐘後,一個僅能勉強蜷縮他一個人、像狗洞般大小的避風洞被他粗糙地挖了出來。
洞壁凹凸不平,布滿冰碴和石塊,但至少,能讓人像嬰兒般蜷縮進去,將大半身體擠入地下,最大程度地減少熱量的散失和狂風的直接吹襲。
楚驍蜷縮進這個冰冷雪洞裡,像一根凍僵的彈簧。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卸下那柄沉重的厚背砍刀——粗糙的木柄早已被凍得如同冰坨,黏在手掌皮膚上。
他將刀沉重地杵在洞壁旁積雪中,冰涼的金屬刀背緊貼身體外側,像一塊巨大的冷鐵散熱片。
接著,從油膩破爛的皮襖內摸索出那個同樣冰涼的、邊緣粗糙如岩石的粗糧餅。
就著這個極其狹小的空間,他摸出一塊巴掌大小、相對平整的鵝卵石是在清理洞壁時發現的)。
然後雙手凍得僵硬,幾乎是砸著將這個硬如頑石的粗糧餅敲擊。
沉悶的撞擊聲在狹窄的雪洞裡回蕩,每次敲打都震得手臂發麻。
堅硬的餅屑像碎石渣般濺開。敲了足足七八分鐘,他才勉強敲下三四片指甲蓋大小的灰黑顆粒。
楚驍珍惜地將這些細碎的顆粒撚起來,仔細地用手指揉搓著塞進嘴裡。
那口感如同在咀嚼摻了大量砂石的糠,粗糙得讓人牙齒發酸,並且幾乎沒有任何味道,隻有一種冰冷、木然的澀感。
吞咽下去時,感覺就像吞下了一把微型冰錐,刮擦著乾澀疼痛的咽喉。
但這微不足道的一點東西,立刻在冰冷的胃袋裡激起了一點微弱的、酸澀的熱意。
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一簇微小火苗,讓饑腸轆轆的身體瞬間生出一股極其短暫的、支撐行動的力量感。
楚驍不敢多吃,剩餘的餅屑被他重新緊緊包裹、塞回皮襖最裡層,貼著胸口的舊傷,試圖用那點微末的體溫軟化它們些許。
他摸索著皮襖內另一個更深的口袋。急救包硬塑盒冰冷的輪廓隔著布料傳來。
楚驍小心地掏出來,憑借記憶和觸感,在黑暗中摸索著打開盒蓋,避開碘酒和更珍貴的無菌敷料,精準地夾出兩片白色的藥片——強效消炎藥和一片布洛芬類止痛藥。
沒有任何水可以送服,他甚至沒有水。他將這兩片散發著微苦氣味的藥片直接塞進口中,硬生生用口水混合著殘存的粗糧顆粒強行咽下!
吞咽的動作拉扯著喉嚨和肋下傷口,引發一陣劇烈咳嗽。
苦澀的粉末粘在咽喉上,嗆得他眼淚都流了出來,迅速在臉頰凍結成冰殼。
但他知道,這些藥能壓製炎症和疼痛,對此刻的生存至關重要。
做完這一切,楚驍的體力仿佛被徹底抽空。
他艱難地將身體更深地蜷縮進狹窄冰冷的雪洞裡,厚實的破皮襖裹緊全身,連脖子都蜷縮起來。
意識在極端的寒冷、疲憊、傷痛和藥物的作用下,如同驚濤駭浪中即將沉沒的小船,沉沉滑向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無法抗拒的、尖銳到深入骨髓的刺痛強行刺穿了楚驍的昏沉。
那不是來自意識的警覺,而是源自生理本能的極限威脅!
口渴!
一種如同置身滾燙沙漠中、喉嚨被灼燒撕裂般的極致乾渴!
他猛地驚醒,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像要掙破肋骨跳出來。
喉嚨裡火燒火燎,如同被灌入了滾燙的砂礫,每一次微弱的吞咽都像刀子來回切割。
唇瓣乾裂出血,血絲剛滲出就在低溫下凝結成細小的血痂。
是脫水!
雖然昏迷前吃過藥片和粗糧屑,但身體在劇烈消耗、創傷和低溫環境下流失的水分遠遠超過那微末的補給!
再找不到水源,用不了多久,他就會陷入更深的昏迷,然後成為這冰原上一具凍乾的屍體。
楚驍掙紮著從冰冷的雪洞裡爬出半個身子。
洞外的世界依然被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籠罩,寒風依舊刺骨,但雪似乎小了一些,細碎的雪末像冰冷的塵埃般無聲飄落。
他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著眼前的黑暗世界。
水!
在哪裡?
這冰天雪地,水被凍結在寒冰之下。尋找液態水難如登天。
最可靠的來源就是雪!但生吃積雪無異於飲鴆止渴,它會急劇帶走體溫,加速失溫死亡。
必須有辦法“處理”雪水。
目光掃過洞邊那柄插在雪裡的厚背砍刀。
一個念頭閃過。他拔出冰冷的砍刀,從皮襖角落扯下一小塊相對厚實的邊角料這塊本就有些糟爛),把它平鋪在相對平整的凍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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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快速在周圍刮攏了一大捧表麵相對潔淨的白雪,堆在這塊破布上形成一個小雪堆。
接著,他掏出那個冰冷的軍用打火機,旋出內膽。
“哢嚓”一聲!一道穩定的藍黃色火苗在黑暗中跳躍起來,散發出微弱卻寶貴的溫暖。
楚驍迅速點燃了雪堆下麵的破布,然後又用砍刀刀尖挑起一些洞壁刮下來、帶著油脂和樹皮的乾枯朽木屑投入小火中!
微弱的火焰開始跳躍,舔舐著上方的雪堆底部。
融化的雪水立刻滲透下去,打濕了下方燃燒的布料和朽木,火苗掙紮著跳躍了幾下,變得更加微弱,但還是頑強地燃燒著。
這個過程極其緩慢,也極耗費燃料燃燒布料和朽木碎屑)。
楚驍像個吝嗇鬼守財奴,小心翼翼地控製著火勢,既要維持火焰燃燒一點點加熱頂部的雪,又要確保雪不會太快塌陷下來徹底壓滅火源。
更多的冰冷雪水被融化,滴落下來,在布塊下方的凍土上彙聚成一個微小得可憐的小水窪。
過了很久,也許十幾分鐘,也許更久。
楚驍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指才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塊小小的、邊緣已經開始凍結的薄薄冰片——那是水窪表麵剛剛凍結的表層。
他用匕首尖小心翼翼地撬開冰片,底下終於有了不足一口分量的、帶著朽木和布料焦糊怪味的渾濁汙水!冰冷刺骨!
這點水對乾渴如同烈火的喉嚨來說如同甘露!
楚驍伏下身,不顧一切地將臉湊近那個小小的、僅容一個杯底存水的水窪邊緣,嘴唇緊緊貼上去。
冰冷、渾濁、帶著煙火和朽木味道的液體如同刀尖流入喉嚨,帶來一陣劇烈的寒顫!但他貪婪地吸吮著,像沙漠瀕死的旅人。
這不到一小口的臟水流入胃裡,卻奇異地暫時緩解了那種燒灼般的劇渴,帶來一絲極其短暫的慰藉。
就在這時,眼角餘光瞥見火光映照下,旁邊雪層表麵似乎有一些極細微、不同尋常的東西!
不是純白的雪粒,而是夾雜著一些比雪粒顏色略深、針尖大小的小顆粒!
數量非常稀少,如同灰塵般散在表層雪粒縫隙裡。他屏住呼吸,湊得更近。
那些顆粒……形狀極不規則,質地看起來……
一個名字如同閃電般瞬間劃過他混沌的腦海——鹽雪!
鹽分結晶?
鹽析?
楚驍的心猛地一跳!
在極端酷寒、風力強勁的海邊或某些特殊鹽堿地環境下,強大的蒸發作用會將海水或含鹽土壤表麵的水分蒸發殆儘,隻剩下極其細微的鹽晶顆粒析出!
它們重量極輕,會隨著風被搬運、吸附在鬆散的雪粒表麵,形成這種極其罕見的“鹽雪”現象!
雖然每一顆鹽粒都渺小得如同塵埃,但隻要能收集到足夠數量……這是比粗糧餅更寶貴、更強大的生存資源!
他立刻用兩根凍得發麻的指尖,極其小心地、如同剝離黃金粉末般,去收集那些混雜在雪粒裡的極小顆粒。
動作輕柔得像在觸碰蝴蝶翅膀,生怕稍微用力大一點,就把這些比芝麻還要小百倍的鹽晶震散或被風吹走。
整整半個小時,他才勉強在指尖黏上薄薄的一層,加起來比米粒還要小!
楚驍不敢用舌尖去嘗,唯恐這點沾在指尖的寶貴粉末被口水融化帶走。
他小心翼翼地將指尖塞入急救包硬盒蓋的邊緣一個凹槽處,用蓋子內壁刮下這珍貴的一點點白色粉末,再飛速蓋上蓋子。
這點粉末,分量微小得可憐,蘊含的能量卻足以支撐他找到下一個機會!
楚驍的心臟因這意外發現而劇烈搏動了一下。
他強壓下興奮,繼續收集雪水,重複著緩慢的融雪過程。
當再次舔到一小口渾濁冰水時,天色似乎又更亮了一些。
風雪徹底停了,留下一個死寂、蒼白的冰雪王國。
微弱的晨曦艱難地刺透厚重的雲層,在雪地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勾勒出前方一小片背風坡上較為低矮的區域輪廓。
積雪覆蓋下,隱約能看到那片地上有零星的凸起物,並非單純的岩石或枯木。
一些低矮的、匍匐在地表、呈現出頑強暗綠色的苔蘚!
邊緣還夾雜著幾簇灰黑色、如同枯死地衣般的片狀植物?
楚驍眼睛瞬間亮了!
他熄滅奄奄一息的火堆朽木碎屑已耗儘),收起殘留的破布和寶貴的鹽粒,握緊砍刀,拖著依舊疲憊酸痛的身體向那片區域走去。
手機!哪怕沒有電了,裡麵儲存的知識仍然是利器!
他快速掏出那部冰冷沉重的軍用手機。
屏幕漆黑一片,但憑著記憶,他勉強按下了開機鍵。
奇跡沒有出現。
電量耗儘的標誌圖標的灰影在屏幕上極其暗淡地閃了一下,瞬間熄滅。
“該死!”楚驍低罵一聲,但立刻冷靜下來。
大腦如同高速運轉的數據庫,瘋狂調動著記憶庫。
那片苔蘚……暗綠色,密集匍匐……他腦海中飛快閃掠著殘存的離線植物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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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麵模糊,但關鍵詞迅速鎖定——是鹿蕊carioss)!
一種極度耐寒的殼狀地衣,在北極和高山雪原帶是重要的馴鹿食物,富含複雜碳水化合物,人類在極端情況下可以少量食用。
風險?
可能有微弱胃腸刺激性,但高溫烹煮可以大大降低風險!
而那幾簇灰黑色的……像枯死樹皮……楚驍的瞳孔微縮。
記憶畫麵定格在一張同樣模糊、標記著“rocktripe”的菌類圖片上——石耳ubiicariaspp.)!
同樣是極端環境下的“儲備糧”!
乾燥狀態下如同橡膠皮,泡軟或加熱後可食用,同樣富含少量能量和礦物質!
楚驍沒有絲毫猶豫。
時間不等人。
他拔出匕首,快速走到那片苔蘚群落邊緣,用刀尖小心地去刮除苔蘚和石耳表麵沾染的雪粉和雜質泥土。
動作儘量不去破壞根莖保證可再生性),隻剝取表層的部分。
很快,一小塊柔軟但略顯乾硬的墨綠色苔蘚片和幾塊灰黑色、邊緣卷曲的石耳片被他收集起來。
食物的欲望與乾渴再次灼燒著身體。
但楚驍深知,在這極寒環境下生吃這些含有纖維質和微刺激的植物幾乎等於自殘。必須加熱!
他迅速在背風處找到幾塊石頭壘起一個小小的擋風屏障,重新點燃了那塊燒焦變硬、僅存拳頭大小的破布片,然後小心地剝下石耳外層最乾燥的部分如同乾透的紙張)引火。
劈啪作響的微弱火焰再次跳躍起來。
楚驍將剛剛刮下、表麵還帶著冰冷濕氣的苔蘚片和一小塊石耳,放在一塊靠近火焰、被加熱的石頭上微微“烘烤”。
水分迅速蒸發,植物特有的微酸氣味被火煙味取代。
當苔蘚片顏色變得更深、稍微柔軟,石耳也微微卷曲時,他立刻取下。
顧不得燙手皮膚早已凍得失去部分知覺),飛快地將一小塊苔蘚塞進嘴裡。
口感極其古怪。烘烤過的苔蘚像嚼一坨充滿碎屑又略帶黏性的乾草團。
味道是極為寡淡的草腥味混雜著煙火氣。
遠不及壓縮餅乾的味道,更談不上可口,但咀嚼後口腔裡竟然會分泌出一點唾液,緩解了乾渴,並且下咽後胃裡確實有一股微弱、但更真實的、暖烘烘的食物充實感傳來,取代了之前吞食粗糧硬屑帶來的那種類似填充物的虛幻感。
楚驍眼中閃過一絲滿足,隨即是更大的渴望。
他連續烘烤,小口咀嚼,吞食。每一口都格外珍惜。
這點微不足道的植物,帶給他的不僅僅是卡路裡,更是一種希望——在這個陌生的蠻荒世界,他初步學會了辨彆它的“果實”。
突然!一道小小的、極其迅捷的雪白影子猛地從旁邊一片枯草覆蓋的小雪堆後電射而出!
目標正是楚驍剛剛剝下來、放在旁邊岩石烤架上還未及時收拾的一片苔蘚!
一隻雪靴兔snoshoehare)!
北境寒冬的狡猾求生者之一!
它剛剛被火焰和氣味短暫吸引,卻極其膽怯,此刻隻想搶一口就跑!
楚驍所有的神經瞬間繃緊!食物!送上門的肉食!
身體比思維更快!
原本握在手中、正在切割下一塊苔蘚的野戰匕首,在神經反射下本能地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貼著手腕甩出!
動作幅度極小,爆發力卻驚人!
噗!
一聲輕微如針刺破布的聲響。
那雪白的小東西剛剛叼起苔蘚片,還沒跳離岩石半步,身體猛地一僵!
喉嚨部位赫然多了一道寒光閃閃的纖細刀柄——匕首精準無比地刺穿了它的頸部!
那兔子連一聲悲鳴都未能發出,隻有四條腿在冰冷的岩石上徒勞地抽搐了幾下,很快失去了活力。
狂喜瞬間湧上心頭,但隨即被更深的警惕取代。
血腥味!
在這片危機四伏的荒野,哪怕一隻兔子的血也可能引來極其可怕的東西!
楚驍閃電般上前,一把撈起猶帶餘溫、尚未僵硬的兔子屍體,同時順勢拔出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