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曉穀的寒風依舊凜冽,卷著細碎的雪沫撲打在嶙峋的山壁上,發出嗚咽般的尖嘯。
然而,穀底深處,一種截然不同的、充滿生機的聲響,正頑強地穿透著寒冬的死寂。
叮當!叮當!叮當!
清脆而富有節奏的金鐵交擊聲,在穀西側新搭建的簡陋棚屋裡持續不斷地響起。
爐火熊熊,映照著趙鐵柱和他挑選出的幾個壯實漢子汗流浹背的臉龐。
他們赤裸著上身,肌肉虯結,手臂上青筋暴起,正輪番揮舞著沉重的鐵錘,狠狠砸向鐵砧上燒得通紅的鐵塊!火星四濺,如同炸開的煙花!
這是初曉營的第一座鐵匠棚!
爐火是用耐火的粘土混合碎石壘砌,風箱是楊伯帶著幾個老人用堅韌的牛皮和木架精心縫製。
雖然簡陋,卻充滿了力量感!
“加把勁!鐵柱!這塊打成鎬頭!要厚實!刃口要利!”楚驍站在一旁,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臉色依舊蒼白,肋下的舊傷在爐火的烘烤下隱隱作痛,精神深處的裂穀也帶來陣陣眩暈,但他的眼神卻銳利如鷹,緊盯著鐵砧上那不斷變幻形狀的鐵塊。
“是!總旗!”趙鐵柱甕聲應道,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和煤灰,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他手中的鐵錘落下更加沉重精準!
通紅的鐵塊在反複鍛打中延展、變形,最終在淬火的冷水池中發出“嗤啦”一聲爆響,騰起大股白煙!
一把刃口閃著寒光、厚重結實的開山鎬頭,新鮮出爐!
這僅僅是開始。幾天後,嶄新的鐵斧、鋤頭、柴刀、甚至幾把鋒利的剝皮小刀,陸續從鐵匠棚裡誕生!
這些鐵器雖然粗糙,刃口未經精細打磨,但比起之前那些豁口的石斧、木鋤,簡直是天壤之彆!
鐵器的力量,瞬間點燃了整個初曉營!
“嘿喲!嘿喲!”穀口狹窄處,幾十名漢子喊著號子,奮力拖拽著粗大的原木。
新打造的鋒利鐵斧砍伐樹木的效率提升了數倍!
一根根碗口粗的鬆木被迅速放倒、削去枝椏。
趙鐵柱揮舞著新得的開山鎬,在凍土上挖掘著深坑,動作比之前快了何止一倍!
“立起來!對準了!”楊伯佝僂著腰,但精神矍鑠,指揮著眾人將削尖的粗大木樁深深埋入坑中,用碎石和凍土夯實。
一道由粗木樁緊密排列、頂端削尖、高約一丈的簡易木寨牆,正沿著穀口兩側的山勢迅速延伸!
雖然粗糙,卻散發著冰冷的防禦氣息!
寨牆的關鍵位置,幾座用粗木搭建、高出寨牆一截的簡易哨塔也在拔地而起。
阿狗像隻靈巧的猴子,在尚未完工的哨塔框架上攀爬跳躍,仔細檢查著每一處榫卯的連接。
他臉上褪去了不少稚氣,眼神裡多了幾分沉穩和專注。
“狗哥!這邊繩子拉緊了!”下麵一個半大孩子喊道。
“知道了!用絞盤!彆用手硬拽!”阿狗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指揮感。
他不僅負責警戒培訓,更成了楚驍在工事建設上的得力助手,將楚驍教導的“三角穩定”、“重心分配”等粗淺力學原理,靈活地運用在實踐之中。
寨牆之內,另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在向陽的緩坡上展開。
楊伯帶著一群婦孺和老弱,正用新得的鐵鋤頭奮力開墾著凍土。
土地堅硬如鐵,但鐵鋤的效率遠非木石可比。
楚驍規劃的“壟作”方式被嚴格執行——土地被整理成一條條整齊的、高出地麵的土壟,壟間留有排水溝。
這是為了在雁北短暫的夏季來臨時,更好地保墒、排水和吸收光照。雖然現在隻能種下一些耐寒的野菜種子和從山林裡挖來的塊莖植物根苗,但這片新墾的土地,寄托著未來的希望。
“翠蘭姐!翠蘭姐!張嬸家娃又發熱了!”一個年輕婦人焦急地跑向營地中央一處相對乾淨、鋪著厚厚乾草的窩棚。
窩棚門口掛著一條洗得發白的粗布簾子,上麵用木炭歪歪扭扭地畫著一個“十”字符號——這是初曉營的“醫廬”。
翠蘭李寡婦)聞聲快步走出,她身上那件破舊的棉襖洗得乾乾淨淨,頭發也梳理得一絲不苟。
她手裡拿著一個用沸水煮過的陶碗和一塊相對乾淨的粗麻布。
“彆慌!打盆溫水來!要燒開的!”翠蘭的聲音沉穩,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快步走向病患的窩棚,一邊走一邊對旁邊一個幫忙的女孩吩咐:“小丫,去把我曬的那些柴胡、黃芩葉子拿來!”
醫廬是楚驍一手推動建立的。他將急救包裡剩餘的一點消炎藥粉視若珍寶,隻用於最危急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