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曉穀的寒風,裹挾著細碎的雪沫,在嶙峋的山壁間嗚咽盤旋,如同永不停歇的哀歌。
穀底深處,鐵匠棚的煙囪晝夜不息地噴吐著滾滾濃煙,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密集如雨,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與時間賽跑的緊迫感。
加固的輜重車、堆積如山的標準口糧包、彌漫的草藥苦澀氣……整個營地如同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在死亡陰影的籠罩下,爆發出最後的、歇斯底裡的力量。
楚驍站在新搭建的指揮木屋前,背對著屋內跳躍的爐火。
他臉色依舊蒼白,嘴唇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肋下的舊傷在持續的操勞和凜冽的寒風中,如同被冰封的火山,每一次呼吸都帶來沉悶的、深入骨髓的鈍痛。
精神世界的裂穀依舊深邃冰冷,帶來陣陣眩暈和如同億萬根冰針穿刺的裂痛,但一種更加冰冷、更加銳利的意誌,如同淬火的刀鋒,強行壓製著所有的痛苦和虛弱。
阿狗帶回的情報——黑風峽西口發現大隊梟胡黑狼騎的新鮮蹄印!
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間打破了營地表麵那病態的忙碌,將死亡的陰影具象化地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黑狼騎!梟胡王帳的獠牙!
他們出現在那裡,絕非偶然!
三萬石軍糧,如同滴入鯊魚群的血腥,徹底引來了最凶殘的獵食者!
時間!最寶貴的時間正在飛速流逝!
楚驍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營地中每一個忙碌的身影。
恐慌如同瘟疫,在流民們疲憊麻木的臉上悄然蔓延。
他知道,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絕對的意誌和……足以撕開黑暗的利刃!
“傳令!”楚驍的聲音嘶啞低沉,卻如同冰冷的軍令,瞬間穿透了嘈雜的打鐵聲和號子聲,“楊伯、王錘子、趙鐵柱、阿狗、翠蘭!速來議事!”
…………
指揮木屋內,爐火熊熊,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凝重和肅殺。
油燈昏黃的光線下,幾張布滿風霜的臉龐上,都寫滿了難以掩飾的緊張和……一絲絕望。
“黑狼騎……”王錘子布滿老繭的手死死抓著膝蓋,指節發白,聲音乾澀,“他們……他們怎麼會這麼快?消息……走漏了?”
“劉文遠!”趙鐵柱咬牙切齒,眼中燃燒著刻骨的仇恨,“肯定是那個狗官!他巴不得我們死!巴不得糧隊覆滅!”
楊伯佝僂著身子,渾濁的老眼裡充滿了恐懼和擔憂:“都頭……那可是黑狼騎啊……咱們……咱們這點人……”
阿狗的小臉繃得緊緊的,努力維持著鎮定,但微微顫抖的嘴唇暴露了他內心的恐懼:“恩公……西口的蹄印很亂……至少……至少三十騎以上……還有……還有這個!”他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一枚折斷的、帶著倒刺的黑色箭簇,以及……一塊邊緣被燒焦的、繡著扭曲蠍子圖案的破布片!
“沙蠍?!”王錘子失聲叫道,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是‘沙蠍’馬匪!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鬣狗!他們……他們怎麼會和黑狼騎攪在一起?!”
“沙蠍馬匪?”楚驍眉頭微蹙。
“是盤踞在黑風峽西邊荒漠裡的一夥悍匪!”趙鐵柱恨聲道,“領頭的叫‘毒蠍子’,心狠手辣,專乾殺人越貨、綁票勒索的勾當!以前也劫過官糧,但都是小打小鬨……這次……這次居然敢和梟胡人聯手?!”
“不是聯手!”阿狗的聲音帶著一絲少年人特有的敏銳,“恩公!我仔細看了!那蠍子旗碎片是在梟胡蹄印外圍發現的!離得很遠!像是……像是被丟棄的!還有……我在回來的路上,碰到幾個從西邊逃過來的獵戶,他們說……前幾天看到一夥打著黑虎幫殘旗的人,鬼鬼祟祟進了沙蠍的老巢‘蠍子洞’!”
黑虎幫殘部!
沙蠍馬匪!
梟胡黑狼騎!
楚驍的瞳孔驟然收縮!腦海中瞬間勾勒出一條清晰的線索——劉文遠!
這個勳貴爪牙,不僅克扣軍需,更可能暗中勾結黑虎幫殘部,聯絡沙蠍馬匪,甚至……將糧隊的情報泄露給梟胡人
借刀殺人!
驅虎吞狼!
不僅要李剛和初曉營死無葬身之地,更要讓這三萬石救命糧徹底葬送在黑風峽!
其心之毒,令人發指!
一股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般從楚驍身上彌漫開來!
屋內的溫度仿佛瞬間下降了幾度!
楊伯等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好一個劉文遠!好一個借刀殺人!”楚驍的聲音冰冷刺骨,如同金鐵摩擦,“想讓我們死?想毀了軍糧?沒那麼容易!”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掛在牆上的、阿狗剛剛補充繪製完成的黑風峽詳細地圖前。
地圖上,峽穀蜿蜒曲折,隘口、水源、陡坡、密林……標注得密密麻麻。
西口位置,被阿狗用炭筆重重畫了一個狼頭標記!
“聽著!”楚驍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此戰!避無可避!唯有一搏!初曉營!需抽精銳!隨軍協防!目標隻有一個——護糧!殺敵!”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精銳?”楊伯一愣,“都頭……咱們營裡……能打的青壯……也就百來人……”
“八十人!”楚驍的聲音如同冰冷的刀鋒,“我隻要八十人!但必須是真正的精銳!能死戰!敢拚命!令行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