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堡的城牆上,死寂被徹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如同實質般的恐怖嗡鳴。
那聲音並非來自堡內,而是來自遠方——來自那片被黑色鐵蹄徹底覆蓋的雪原!
數萬梟胡鐵騎奔騰的轟鳴,如同億萬麵巨鼓在心臟深處擂響,震得城牆上的碎石簌簌落下,震得人肝膽俱裂!
馬蹄踐踏凍土的悶雷聲、牛角號蒼涼淒厲的嗚咽聲、梟胡人野獸般的咆哮聲,彙聚成一股足以碾碎靈魂的死亡風暴,狠狠撞擊著每一塊磚石,撞擊著每一個守軍緊繃的神經!
風雪奇跡般地停歇了。鉛灰色的雲層裂開縫隙,慘淡的日光如同垂死者的目光,吝嗇地灑下,照亮了城下那片如同地獄畫卷般的景象!
黑!無邊無際的黑!
如同洶湧的死亡潮汐,從地平線儘頭席卷而來!
梟胡騎兵!
他們身披厚重的、鑲嵌著粗糙鐵片的皮甲,頭戴猙獰的狼頭盔,隻露出猩紅嗜血的眼睛!手中揮舞著雪亮的彎刀、沉重的狼牙棒、鋒利的長矛!
胯下的戰馬高大健碩,噴吐著灼熱的白氣,鐵蹄翻飛,卷起漫天雪粉!
一麵麵巨大的、繡著猙獰狼頭、綴滿黑色狼毛的梟胡王旗,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如同死神的旌旗,直指北風堡!
“吼——!!!”
震天的咆哮聲中,黑色的潮汐在距離城牆約三百步處,如同撞上無形的堤壩,猛地一滯!
隨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瞬間分化!
左右兩翼如同巨大的黑色彎刀,迅速向兩側包抄!中軍則如同沉重的攻城槌,緩緩壓上!
陣型變換,迅捷而精準,帶著草原狼群狩獵般的冷酷和高效!
“弓弩手——!!!”陳老尉佝僂著身子,拄著長刀,站在垛口後,用儘全身力氣嘶吼!
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蠟黃的臉上,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城下,充滿了刻骨的仇恨和……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
“上弦——!!!”趙鐵柱和王錘子如同受傷的猛虎,在城牆上狂奔怒吼!
義勇營的長矛手和弓弩手們,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咬著牙,將身體死死貼在冰冷的垛口後!改良強弩被迅速拉開,冰冷的破甲箭搭上箭槽!鷹揚堡的老弱弓手們也顫抖著拉開簡陋的獵弓!
城下,梟胡中軍陣前,一排排身披重甲、手持巨大皮盾的步兵如同移動的鋼鐵城牆,緩緩推進!
在他們身後,是密密麻麻、如同蝗群般的弓騎兵!
“嗚——嗚——嗚——!!!”
三聲短促而淒厲的牛角號響!如同進攻的號令!
“放——!!!”
城上城下,幾乎同時爆發出震天的怒吼!
嗡——!!!
天空瞬間暗了下來!不是烏雲!而是箭雨!遮天蔽日的箭雨!
如同傾盆暴雨,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從城下梟胡陣中騰空而起!黑壓壓一片!覆蓋了整個城頭!
“舉盾——!!!”趙鐵柱目眥欲裂,嘶聲狂吼!
叮叮當當!噗嗤!噗嗤!
密集如雨的撞擊聲和利箭入肉聲瞬間響成一片!城頭瞬間變成了修羅場!
簡陋的木盾被輕易洞穿!
皮甲如同紙糊!
鷹揚堡的老弱弓手慘叫著倒下!
鮮血如同噴泉般濺射在冰冷的城磚上!義勇營的戰士雖然裝備稍好,但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下,也不斷有人中箭!慘叫聲、哀嚎聲、怒吼聲混雜在一起!
“穩住!彆露頭!還擊!還擊!”王錘子躲在垛口後,聲嘶力竭!
城上的弓弩手們頂著死亡的箭雨,咬著牙探出身子,將手中的箭矢狠狠射向城下!
改良強弩的破甲箭帶著淒厲的尖嘯,穿透梟胡步兵的盾牌和皮甲,將後麵的弓騎兵射落馬下!
但這點反擊,在鋪天蓋地的箭雨麵前,如同杯水車薪!
“雲梯!雲梯上來了——!!!”了望塔上,哨兵發出淒厲到變調的尖叫!
隻見梟胡中軍陣中,數十架巨大的、用粗大原木捆綁而成的雲梯,在重甲步兵的掩護下,如同移動的巨獸,被數百名赤膊的壯漢瘋狂地推著、扛著,向著城牆猛衝而來!雲梯頂端巨大的鐵鉤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滾木!礌石!快!”陳老尉揮舞著長刀,聲音帶著絕望的嘶啞!
守軍們冒著箭雨,奮力將沉重的滾木礌石推下城牆!
轟隆隆!
滾木礌石砸在雲梯上,砸在衝鋒的步兵群中!
慘叫聲、骨骼碎裂聲不絕於耳!幾架雲梯被砸得歪斜、斷裂!
但更多的雲梯,依舊如同附骨之蛆,頑強地、瘋狂地靠近城牆!
一架!兩架!三架!……越來越多的雲梯,帶著沉重的悶響,狠狠搭上了北風堡的城牆!巨大的鐵鉤死死扣住垛口!城牆劇烈地震顫起來!
“上!殺光他們——!!!”梟胡陣中爆發出震天的狂吼!
如同蟻附!無數身披皮甲、手持彎刀的梟胡步兵,口中咬著短刀,如同敏捷的猿猴,順著雲梯,瘋狂地向城頭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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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的箭雨更加密集,壓製著守軍的反擊!
“頂住!長矛手!頂上去!”趙鐵柱雙目赤紅,挺著加長的硬木長矛,帶著義勇營的長矛手,如同磐石般堵在垛口!
長矛如同毒龍出洞,狠狠刺向攀爬上來的敵人!
噗嗤!噗嗤!
“啊——!”
“殺——!”
慘烈的白刃戰瞬間爆發!
城頭狹窄的空間變成了血肉磨坊!
刀光閃爍!血肉橫飛!怒吼聲!慘嚎聲!兵刃碰撞聲!響徹雲霄!
不斷有守軍被彎刀劈倒!
不斷有梟胡人被長矛捅穿,慘叫著摔下城牆!
鮮血如同小溪般在城磚上流淌、凍結!
楚驍!他靠在城牆內側一處相對背風的箭樓角落,肋下的劇痛如同燒紅的烙鐵在反複熨燙,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撕裂般的悶痛。
精神世界的裂穀如同被億萬根冰針反複穿刺,帶來陣陣天旋地轉的眩暈和欲嘔的惡心感。
胸口的玉佩,那道布滿黑色裂紋的猩紅裂痕,如同瀕死的心臟般微弱搏動,每一次搏動都散發出一縷更加冰冷、更加腐朽的死寂氣息,侵蝕著他殘存的意誌。
他臉色慘白如紙,嘴唇乾裂出血,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身體因為劇痛和虛弱而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