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曉穀的冬日,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喧囂所籠罩。
不再是單純的寒風嗚咽和溪流咆哮,而是……一種混合著機械轟鳴、人聲鼎沸、生機勃勃的……工業噪音!
西崖瀑布的轟鳴被馴服,化作驅動巨大水輪的澎湃動力。
鍛錘砸落的悶響如同沉重的心跳,日夜不息地在山穀間回蕩。
紡織機“哢噠哢噠”的密集節奏,如同無數隻不知疲倦的梭子,編織著希望與……混亂。
火藥坊深處偶爾傳來的沉悶爆響,則如同蟄伏的雷霆,提醒著所有人隱藏在繁榮之下的致命力量。
穀內,儼然成了一座初具規模的工業堡壘。
石堡矗立,工坊林立,道路平整。
水力驅動的奇跡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效率。
精鋼打造的農具、厚實耐磨的布匹、威力驚人的“霹靂箭”……源源不斷地從各個工坊產出。
公學堂裡,孩子們的讀書聲清脆響亮,算術口訣和衛生常識如同清泉,悄然滋潤著這片曾經蒙昧的土地。
然而,在這片看似蒸蒸日上的景象之下,一股暗流,如同深埋地底的毒藤,正悄然滋生、蔓延。
楚驍依舊躺在石堡頂層。
巨大的落地窗隔絕了部分喧囂,卻無法驅散他體內那如同附骨之蛆的劇痛和精神裂穀的嗡鳴。
胸口的玉佩,那枚布滿蛛網狀黑色裂紋的頑石,散發著冰冷刺骨的腐朽死寂氣息,如同貪婪的饕餮,持續吞噬著他殘存的生機。
他的臉色灰敗如金紙,嘴唇乾裂,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肋下撕裂般的悶痛和眩暈。經脈寸斷帶來的億萬根冰針穿刺感從未停止,讓他時刻處於崩潰的邊緣。
他靠坐在鋪著厚厚獸皮的躺椅上,目光透過模糊的玻璃窗,俯瞰著穀內。
那銳利的眼神,並未被病痛磨滅,反而如同淬火的寒冰,穿透了表麵的繁榮,捕捉到了那正在悄然發酵的……危機。
“恩公……”阿狗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快步走進房間,小臉上失去了往日的興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和……憤怒,“出事了!東邊……新開墾的‘向陽坡’……打起來了!”
楚驍的眼皮極其微弱地抬了一下,沒有言語,但眼神中的銳利瞬間凝聚。
“是……是後來收攏的那批流民!”阿狗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他們……他們嫌分的地塊不好!靠近山腳,石頭多!非要搶……搶王老栓家開出來的那塊熟地!王老栓不肯……兩邊……兩邊就抄家夥乾起來了!鋤頭、鐮刀……都見血了!趙鐵柱大哥帶人趕過去……才壓住!傷了……傷了十幾個!”
流民爭地!械鬥!見血!
楚驍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冰冷地向下撇了一下。
資源!當生存空間被壓縮,當利益分配不均,原始的爭奪……便會撕開文明的偽裝!這……隻是開始!
“報——!”又一名傳令兵急匆匆衝入,聲音帶著驚惶,“都頭!不好了!紡織坊……紡織坊的李三……跑了!還……還偷走了三號織機的……關鍵部件圖紙!”
嗡——!!!
楚驍的瞳孔驟然收縮!肋下的空腔傳來一陣劇烈的悶痛!圖紙!水力織機的核心圖紙!
“怎麼回事?!”阿狗厲聲喝問。
“是……是劉寡婦!”傳令兵喘著粗氣,“她……她跟李三好上了!昨晚……有人看見李三偷偷摸摸進了紡織坊……今天一早……人就不見了!圖紙……也不見了!劉寡婦……也跟著不見了!守門的衛兵……被打暈了!”
叛逃!竊密!
一股冰冷的殺意瞬間從楚驍身上彌漫開來!
胸口的玉佩仿佛感應到了他的憤怒,猛地一震!
一股更加濃鬱的腐朽死氣如同冰錐般刺入他的心臟!帶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
“咳咳咳……!”楚驍猛地咳嗽起來,一大口暗紅色的淤血湧上喉嚨,被他強行咽下!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慘白!
“恩公!”阿狗大驚失色。
“查……”楚驍的聲音嘶啞低沉,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封鎖……穀口……所有……出口……”
“活要……見人……”
“死要……見屍……”
“是!”阿狗眼中厲芒一閃,轉身衝出房間!
…………
初曉穀的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起來!巡邏的士兵增加了數倍!穀口被嚴密把守!
盤查所有進出人員!趙鐵柱親自帶隊,如同獵犬般在穀內搜索李三和劉寡婦的蹤跡!恐慌和猜疑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然而,更大的風暴還在後麵!
三天後。
火藥坊。
一聲淒厲的、如同夜梟般的慘叫,劃破了山穀的寧靜!
“啊——!!!”
王錘子渾身浴血,踉蹌著從半地下的火藥坊衝了出來!
他的一條手臂無力地耷拉著,胸口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鮮血汩汩湧出!他目眥欲裂,指著坊內,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變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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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張麻子!他……他殺了老吳!搶……搶走了……‘霹靂子’的……配……配方……跑……跑了——!!!”
轟——!!!
如同平地驚雷!整個山穀瞬間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