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悶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出來時,臉色依舊不太好看,但對淩墨的態度倒是收斂了不少,至少表麵上看不出什麼明顯的敵意了,隻是話變得更少,顯得有些沉默寡言。
何老師看在眼裡,也沒再多說什麼,隻是安排任務時更加注意平衡。
今天的任務是體驗杏花塢另一項有名的傳統手藝——藍印花布。要去拜訪的是鎮上最後一家還在堅持古法染布的老作坊,“青雲染坊”。
染坊的主人是一對老夫妻,顧爺爺和顧奶奶。作坊裡掛著、晾著一匹匹藍白相間的花布,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靛藍染料特有的、略帶腥澀卻又醇厚的氣息。
“咱們這藍印花布,講究的是‘刻版、刮漿、染色、刮白’。”顧爺爺聲音洪亮,指著工作台上那些雕刻著繁複花紋的油紙版介紹道,“花樣都是老輩傳下來的,有寓意,有講究。”
顧奶奶則在一旁調製著那缸如同墨玉般的靛藍染料,動作緩慢而專注。
學習過程依舊是淩墨的主場。刻版刀在他手裡穩得像用了十幾年,下刀精準,線條流暢,看得顧爺爺連連點頭。調製染料時,他也能精準地說出何時該加入石灰水、何時該攪拌、如何判斷染液的發酵程度,讓顧奶奶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楚風這次學乖了,不再試圖在技術層麵跟淩墨較勁,隻是默默跟著學,但眼神深處的那抹陰鬱並未散去。林思思倒是學得興致勃勃,雖然笨手笨腳,但態度認真。
然而,就在顧爺爺演示最關鍵、也是最難的“刮漿”環節時——需要用特製的豆粉灰漿透過刻版刮在布上,形成防染的白色花紋——問題出現了。
顧爺爺刮完一塊簡單的花樣後,拿出了一塊紋樣極其複雜、線條細如發絲的祖傳老版,歎了口氣:“這塊‘百子千孫圖’的老版,是我爺爺那輩傳下來的,寓意好,但印染難度極大。灰漿的濃稠度、刮刀的力度稍有偏差,要麼線條斷裂模糊,要麼漿糊溢出版麵,毀了布胚。我已經好幾年沒敢用它了,怕糟蹋了好布。”
隻見那老版上的圖案,孩童嬉戲,枝葉纏繞,細節多到令人眼花繚亂。
何老師等人看著都替顧爺爺感到惋惜。這麼好的版子,卻因為技術難度太高而閒置,無疑是傳統技藝的一種損失。
“顧爺爺,能讓我試試嗎?”淩墨忽然開口。
眾人都是一愣。連顧爺爺自己都沒把握,淩墨一個初學者,竟然敢挑戰最難的老版?
顧爺爺猶豫了一下,看著淩墨那平靜卻充滿自信的眼神,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後生,小心點,這版子脆,布也金貴。”
淩墨淨了手,走到工作台前。他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先仔細觀察那塊老版的每一個細節,手指虛懸在上麵,感受著紋路的走向和深淺。接著,他又用手指蘸取了一點灰漿,仔細感受其粘稠度和流動性。
閉目沉吟片刻後,他睜開眼,眼神銳利如刀。
他左手穩穩按住老版,右手拿起特製的牛角刮刀,蘸取適量灰漿。然後,他手腕懸空,僅憑指尖和手腕的細微力量控製,刮刀以一個極其精準的角度和均勻的速度,平滑地刮過版麵!
他的動作不快,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穩得可怕!手臂沒有絲毫顫抖,力量透過刮刀,均勻地施加在版麵的每一寸。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一點動靜打擾到他。
隻見灰漿流暢地透過細密的刻痕,在下麵的白布上留下清晰無比、連貫不斷的白色線條!那些細如發絲的枝葉、孩童的笑臉,竟然沒有絲毫斷裂或模糊,完美地呈現了出來!
當最後一道線條刮完,淩墨輕輕提起老版。
一副完整、清晰、精美絕倫的“百子千孫圖”白色紋樣,赫然呈現在藍布之上!
“成了!竟然成了!”顧爺爺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湊上前仔細查看,越看越是激動,“好!好!線條不斷不溢,力道均勻,這手法……比我巔峰時候還穩當!後生,你……你真是神了!”
顧奶奶也放下手中的活計,走過來看著那完美無瑕的紋樣,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對著淩墨豎起了大拇指。
何老師、謝楠和林思思更是看得目瞪口呆,隨即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讚歎!
直播彈幕也再次被“牛逼”刷屏!
“臥槽!這也能行?!”
“墨哥這手是裝了穩定器吧?”
“感覺沒有什麼是墨哥學不會的!”
“顧爺爺都快激動哭了!”
楚風站在人群後麵,看著被眾人圍在中間、如同眾星拱月般的淩墨,又看了看那幅完美得刺眼的印花,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他原本以為自己在音樂上還能有點優勢,可昨天那片樹葉徹底擊碎了他的幻想。今天,淩墨又在他完全陌生的領域,再次展現出了令人絕望的天賦和能力!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嫉恨,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他的心臟。
就在這時,染坊外麵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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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頭!滾出來!這地皮的事兒今天必須給個說法!”
“彆以為有電視台拍節目就了不起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隻見幾個穿著流裡流氣、滿臉橫肉的漢子,堵在了染坊門口,為首的是個戴著大金鏈子的光頭,正叉著腰叫囂。
顧爺爺和顧奶奶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